密集的枪击声已经停止,掌心温热的一捏也让李明宇逐渐冷静下来,他局促地转着眼珠,又回头看了看后方,不安地、小声地问道,“那是烨哥吗?”
“不是。”杜以泽脸色阴沉,心情差到了极点。
那个坐在驾驶座上,一连朝他开了好几枪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是他的老熟人了。
第45章
杜以泽不是不知道王家宇想要活捉他。
起初最难熬的那两年里,他确实恨过王家宇,他认为自己所受的磨难全都来自于对方的背叛,所以每当他在鬼门关徘徊时,他都告诉自己,他得活下去,这样才能将自己中过的所有子弹一颗颗地赠还给王家宇。
愤怒是他的养料,仇恨是他的基石,活着的念头犹如趋光的向日葵。然而自从他在雇佣兵部队里受过献血的洗礼后,王家宇就变成了一块模糊的玻璃碎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有些遥远的存在。他本以为这些年来支撑他行走、呼吸的憎恶无法被磨灭,却在日月不经意的推移中演变成一扯就碎的棉花团,以至于当他后来想起王家宇的时候,就像想起一位不小心从他生命里路过的陌生人。
这种态度上的剧烈转变来源于杜以泽自身的性格变化。虽说人的性格从出生起就已经镌刻在他的基因里,如果不是遭受过严重的打击,一生之中大多不会发生改变。也许杜以泽是个特例,有时候他甚至认为要不是因为王家宇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他永远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因此他很难分辨自己以前到底是抑制天性,还是在打击之下“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所以杜以泽也不恨他了。王家宇带给他的情绪波动最终停留在“如果碰见就顺手把他宰了”这一层面之上,大约等同于他对其他仇家的想法。
王家宇在一举捣毁吃猫鼠的贼窝之后便被迅速提拔为局长,他依旧活跃在家乡地带,这些年来硕果累累。剿灭毒窝让他声名鹊起,唯一的瑕疵就是至今没有抓到内鬼。
他从未停止过对杜以泽的追查,试图为当年的腥风血雨划下完美的句点。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官再大,一旦涉及到跨省抓捕必须提前通知当地的公安机关,必要的时候还得向上头申请调配警署。捕捉杜以泽的行踪本来就困难,这样一折腾无异于打草惊蛇。杜以泽狡兔三窟,往往一听到风声就走了,他实在懒得花费时间精力与王家宇打游击战,所以明面上看王家宇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追捕他,实际上他却将王家宇一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次的情况却与以往大不相同。王家宇的目标明确,他就是冲着杜以泽的项上人头而来,这更像是为了了结私人恩怨而发生的打斗——如果不是出于紧急情况,他们是不能随意朝嫌犯开枪的,哪怕以往在最接近杜以泽的时候,开枪也只是为了阻止他逃跑,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毫不犹豫地瞄准他的脑门。
这意味着王家宇今天八成是私自执法,根本就没给上头打报告,否则杜以泽也不至于被他堵到自家门口。
杜以泽认为暴露自己行踪的有很多种可能性,可能是与顾烨的人手在市中心里碰撞时产生了过多的火花,可能是旅店老板在苏醒之后报了警,引来了不必要的关注,甚至也有可能是安保小哥玩了出双面间谍。
他确实可能在哪留下了破绽,无奈身边还带着李明宇,想想还是算了,否则肯定会先把怀疑对象们给一一处理干净。
李明宇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浑身冒着冷汗,后怕不已,“那都是谁?”
“你知道特勤吗?”杜以泽时不时地朝后视镜里看一眼,接着回答了自己的提问,“特勤做的都是些秘密任务,你自然不知道。想要杀我的是我以前特勤队的队长。”
这巨大的信息量一下就噎到了李明宇,他顿时产生了无数疑问:你什么时候去的特勤?怎么都没过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想要杀你?……
这一切似乎与杜以泽的过去紧密相关,似乎都指向多年前的那篇贩毒杀人的报道。
报道发表的那一年里,杜以泽才二十二岁——或者二十三,这个年龄的男孩们大概还在象牙塔里念书,要么则刚刚涉足社会,内心满怀期待。然而杜以泽踩着青春期的尾巴,过上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半逃亡生活。
李明宇也同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一年李奶奶还未离世,他还没当上大哥,性子火爆,还不服输,饿得只剩半口气了也不愿意找他妈要钱。那时整个城镇都在讨论这个杜姓的男孩,成群结队的记者将李明宇家的筒子楼堵得水泄不通,李奶奶每次出门,门框都会不可避免地碰上走廊上黑色的摄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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