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小可没出事以前,他是最喜欢捉这些虫子了,大概幼稚的人跟动物比较亲近吧。几乎每个夏天伍小可脸上都得脱层皮,晒的。他在大热天中午出去捕蝉,捕一笼子,然后挨个儿给它们尾巴稍绑纸条,每根纸条上面都写上诸如让我中彩票之类的话然后放出去。这叫许愿蝉,他特正经的告诉小莉莉,于是两个人埋头一起干,几十只蝉叫个不停,吵得郑明华都没法睡午觉。
伍小可会一种抓蜈蚣的方法,用一根竹签扎蜈蚣首尾,将它绷得像张弓似的一动不能动,然后挂在窗户边。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他说。
他还会捉蛇,但不常干,主要是因为跑进屋子里的蛇不多,而且大多数伶俐,他抓不着。
整个夏天他都抱着他的冰牛奶光着脚丫子在屋里游荡,下雷雨时他会很兴奋的趴在窗前看闪电,甚至还偷偷开窗子。有一次被莉莉发现了,大声问他干嘛。
伍小可抹一脸雨水说,路过的鸟可以进来躲雨嘛。
莉莉骂他神经病,害她辛苦擦地板。
不下雨的日子,夜里有时几个人出去散步纳凉,有时躲在家里吹空调,伍小可翘着腿躺在客厅看动画片看到睡着,管家常常半夜里起来给他盖被子。
没有伍小可的夏天很单调,屋子里没有生气,太阳光明晃晃,连树叶子都不晃一下,热得透不了气,天地间惨白一片。
大概是在小暑的前一天,特护在做日常护理时,发现伍小可似乎有些反应,她叫了同伴过来判断,两个人观察了有些时候,确定伍小可醒了。
管家马不停蹄去接郑明沃。
厨娘跟莉莉站在床边盯着伍小可,郑明华给伍小可递纯牛奶,伍小可喝了一口,皱眉说:“什么怪味道。”他虚的厉害,说话都不是很大声。
郑明华抬头看天花板,顿了一会儿才看他,伸手摸他的脸。
厨娘年纪大了,情绪容易激动,忙出去了,捂着嘴外房门外呜呜哭。
伍小可看看莉莉,看看郑明华,他问:“你们是谁?”
郑明沃诊断伍小可得的是一种颅脑损伤的后遗症,这种病的表现是近事遗忘,就是以出事的时间为中心,前后一段时间内的记忆都是空白的。有过这样的很多病例,基本不会恢复。
伍小可不认识所有人,他说,我好不容易攒够一百八哎,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应该在吃金枪鱼刺身,你们谁拿了我的钱?
一百八,“华艺”附近的自助餐店,伍小可那时十九岁。
管家跟厨娘目目相觑,不知道做何反应。
郑明沃告辞,郑明华送他出门,对他说,我欠你一条命。
郑明沃顶了一记眼镜,冷漠说,启星没有你一半心机,你要教他就诚心点。
郑启星就是郑明沃的独生子。
伍小可醒了,多大的喜事。
莉莉高兴的趴在他床边跟他说,你别装啦,你怎么会忘记了呢,那你记不记得我是谁啊?不记得啦,你不会真的连四少都不记得了吧?
厨娘拎她的耳朵,臭丫头,让伍少好好休息。
郑明华送客回来陪伍小可,不舍移开视线,看着看着就要俯身亲。
伍小可很防备的挡住了:“你要干嘛?!”
郑明华没有用强的,觉得他戒备的样子好可爱,便笑着去揉他的头发:“我是郑明华。”
伍小可皱眉想了一会儿:“……你是郑氏老总?”
郑明华笑着说:“对。”
伍小可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郑明华说:“你在这里住了六年了,这是你的家呀。”
伍小可说:“别逗了,你是我爹啊这是我家?”
郑明华凑近了,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是你爱人。”
伍小可跟没听清楚似的。
郑明华让他看靠在手指上的戒指,跟自己的是一对。
伍小可像看外太空不明飞行物似的看了他一会儿,又四处找摄像头:“拍偶像剧?”
他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着,郑明华的笑容他看得发怵。
“非法拘禁要坐牢的。”他强装镇定警告他,丝绸被单下的手都紧张的发抖了。
郑明华根本不在意他的话,伍小可醒过来之后,他的感觉也在一点点复苏,很多事情很多感受都慢慢鲜明起来。
他都已经幸福的不知所以,哪怕伍小可想不起他。他摸他的头,摸他的耳朵,脖子,锁骨。伍小可却高度紧张。
郑明华这辈子说话就没这么柔声细语过:“别怕,明天复健师过来,你会慢慢恢复的。”
伍小可被弄得仓皇不安,当他发现自己瘦得像烤干的鸭子,四肢百骸都像是拆开又组装了一样酸疼麻木,头晕目眩,甚至无法坐起来,只能像瘫痪一样靠在床头,他心里一下子就没底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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