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海是无所谓的,多一张嘴吃饭也就多摆一双碗筷,可头疼的是:岳巍然睡哪儿啊?
二河一个女孩子肯定要单独一间房的;三江跟他刚见面就打完一仗,谁都不服谁,待一个晚上房子都要拆了;委屈他睡客厅这种事罗老大做不出来;没办法只好让罗小湖跟新哥哥睡一个房间,罗老大自己睡客厅。
罗小湖当晚就发飙了。
他的愤怒是安静的。
红着眼眶噗哒噗哒地掉眼泪,坐在床边抽抽噎噎死盯着岳巍然。
岳巍然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本来就是犟脾气,罗小湖这么一闹他也来劲了,宁可睡阳台打地铺也不要占罗老大的位置。罗老大没办法,三个人两张床,挤一个房间凑合了。
罗小湖还是不干,他和他大哥的房里就不能有第三个人。
最后牺牲的是罗三江。
他怕死了小弟,一万个不情愿在“跟岳巍然一起住”还是“腾出房间”里面选了后者。
罗老大在客厅隔了个隔间出来给他,每月多给点零花,算是解决了分房之战。
罗二河无比同情罗三江。
然而最同情的,还是大哥罗一海。
两年后罗爸终于换了更大的房子,是上下两层的复式。罗二河分到楼上带卫生间的朝阳卧室,隔壁是罗三江;楼下一大一小两个卧房,小的给岳巍然,大的加了隔断,一间给罗小湖,一间给罗一海。
罗家老大在二十一岁的年纪,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罗二河经常庆幸,家里有且仅有自己一个女孩。
她跟罗小湖,是罗家受到关爱最多的。前者是唯一的女儿,后者是连母亲的样子都没来得及记住的老幺;而罗三江淘气捣蛋,从小就没少让**心;新成员岳巍然,又是个油盐不进的叛逆期中二病;罗爸和岳姨又是两个甩手掌柜罗二河觉得她大哥是真.命苦。
第5章
罗一海差一点儿没上大学。
他高考前,罗爸的生意已经不大好了。从糖酒公司辞职以后自己办了个糖厂,省内唯一一家,头几年靠着运气和时势,当真是赚了一些的。然而十几年过去,产能不足加上糖价连年下降,能勉强收支平衡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家里还有三个即将是四个孩子要念书,罗一海就想要放弃高考。父母再婚,家庭成员的变动,正值敏感年纪的几个孩子实在让他放心不下。更何况,小湖根本离不开他。
罗爸当然不同意,告诉他想考哪里考哪里,考不上可以来年继续,不要担心家里。
罗一海就问:那家里谁管?您还是岳姨?
罗爸想都不想:我俩都管!
罗一海叹了口气:你们俩连巍然吃饭管不了。您知道咱家碗筷放哪儿吗?煤气费去哪儿交?
罗爸不服气:你走了我们还活不了啦?放心吧有爸爸在呐!
罗爸很天真。他心想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小湖也要上小学了,怎么也比小时候容易带吧?白天一整天都在学校,晚上回家找个保姆做顿饭洗洗衣服就好啦,有什么难的呢?
罗爸这一辈子浪漫,乐观单纯,也一辈子不切实际,不计算油盐脑子一热,跟罗妈许诺“一辈子甜蜜”办了个糖厂,却从来不知道、也不去知道育儿尿布的腥臊。
会记得每个孩子的生日,记得二河喜欢的小说,能跟三江玩一晚上游戏机,能给小湖当马骑谁哭了饿了,却只会让他们“找你妈妈”或“找你大哥”。
罗一海只能再叹气。
离家四年,他想都不敢想,万一小流氓欺负了罗二河?万一罗三江打进了少管所?小湖呢,小湖看不着他能一天不吃不喝。他扔不下,赌不起。选择让自己遗憾,不敢选让自己后悔。
在罗爸的坚持下,他折中考了本地的一所二本,因为离家近。
跟学校提交了申请,封闭军训也给免了。现在想想罗一海觉得自己选择太对,若自己不在,这个家指不定乱成一锅粥了。
要说罗一海从没有过抱怨吗?还是有的。
从小喜欢写写画画,当过美术课代表,上过课外班,罗爸也兴高采烈准备让他走艺术这条路。可罗妈去世以后,没坚持到高中,他就不得不把辅导班停了。
本来课后学画的时间,他得去幼儿园接罗小湖然后给一家人做饭,哄罗小湖睡觉,收拾幼弟铺一地的玩具,辅导二河的功课,洗罗三江泥里滚过似的脏衣服,再洗罗三江,之后准备明天的饭,准备明天每一个孩子的书包,隔三差五还得去糖厂拿罗爸的换洗衣服全职妈妈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生活连抱怨的空隙都不给他了。
罗爸一直没发现,大儿子早就没有支起画架的空闲。
许多年以后,人人都说:罗家的孩子个个有出息。可惜了罗老大,三十好几的人,却连一间房都没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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