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路段车辆多,宋立眠腾不出手来,就麻烦佟酩取走支架上的手机,从最近联系人找到“小黄帽”的电话拨打过去。
佟酩用不习惯智能手机,所以按得很缓慢,白皙指节犹豫几圈才会戳一次屏幕。
宋立眠也不催他,开启右转弯灯泊进被虚线框住的临时车位,紧接着,听筒传出很迟疑的“嘟——”声,音量开的小,所以不太清晰。
宋立眠转过脑袋。
佟酩举着右胳膊,很认真地等候电话接通,灰黑手机将他小巧右耳压得微微泛红。
由于皮肤菲薄,他小臂内侧的肌腱明晃晃地凸显出来,给人极度脆弱的观感。
宋立眠注视良久,不再纠结分吃一份早餐的事,他空旷又捎着点昏沉地思索,佟酩实在太瘦了。
如果能将他喂饱点,他模样肯定会变得更漂亮。
说好来接人的司机久等不至,老同学兴许忍不住睡起回笼觉,直至提示音断掉,对面都没有选择接听。
宋立眠见佟酩垂下胳膊,耸耸肩膀,就伸过手去拿电话,然而,虽然他动作足够谨慎,谨慎到实在有些刻意,指尖还是不免被佟酩皮肤凉了下。
坐回位置时,他似乎还能闻见佟酩沐浴露的香味,这回不是牛奶香了,好像是草莓味。
宋立眠收敛有些遗憾的小回味,用唾沫润湿喉咙,选择重拨。
“嘟——”声重复几回,对面仍未出现回应。
佟酩兴许是无聊了,突然有点在意地、用没怎么睡醒的含混语调问:“那个人的话我不太懂,说的是……玩车震吗?”
从他的倒数第四个字开始,对面的“小黄帽”掐着时机,奇迹般接通了电话。
嘟——
小黄帽:……特殊行业也开始流行电销了?!
第十八章
通讯两端不约而同静默起来,宋立眠呼吸又浅又绵长,连迟钝的佟酩都察觉出不对劲,很迟疑地睁开眼睛。
他偏头望了眼宋立眠,又越过对方手背,注视暗灰金属背壳的手机,暗忖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抱歉,”佟酩说,“我不该现在问你。”
佟酩话说得诚恳,可听在恍然大悟的通讯那端的人耳中,就好像撞破了一次情侣间的私密谈话。
“小黄帽”从凌乱床上坐起,默默取下手机,再次确认过通讯录备注的姓名,等他耳廓重新被手机听筒挤压时,电流送来熟悉嗓音。
宋立眠叫了个名字,“小黄帽”没听太清,只猜测是最初那道声音的主人。
他听见他那位鲜少见面的老同学,用超乎寻常的冷峻语气说“我想问你件事”,随即又换回平常的语调,对话筒说:“黄翌,我到你家楼下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慢些收拾,我待会儿抄近路去接他们,来得及。给我十五分钟,我处理点事。”
话音刚落,通讯就被切断了。
黄翌很懵地注视暗淡些许的屏幕,少时后知后觉到——
这位学生时代遭遇过爱情骗子、性取向不被太多人接纳的老同学,兜兜转转,或许真正寻到了两情相悦的人。
他替对方开心,同时又替对方忧虑:车上不方便,十五分钟恐怕不太够用。
宋立眠将手机卡进支架,又怕热似的卷上两折袖口,紧接着他想起买这件衣服时,店员提醒过他这种材质容易留下褶皱,今晚去的地方海拔高,万一夜里凉,放下袖子恐怕会比较明显。
所以他将袖口放了下来,抚了几抚,才转头对满脸迷茫的佟酩说:“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佟酩思维迟缓,动作却迅速,他颔首说“我也是”。
“我很珍视和你的友谊,所以有些事必须得搞清楚。”宋立眠深吸口气,“我先向你道个歉,你别怨我说话太直接。”
佟酩显然状况外地接了句很笃定的“不会”。
这个时代四季不分明,阴晴不定的春天足够乖张,此前的凉悠悠微风早已跑不见踪影,空气间唯有湿重在残存,像一条巨大的捂住宋立眠口鼻的湿毛巾。
宋立眠焦躁地升起车窗,开启空调,手搭在档位杆仿佛被定格了,他声音冷静地问佟酩:“你是真不懂,还是在明知故问?”
佟酩没有接话,似是不懂宋立眠的意思,不过宋立眠尖锐得很明显,他察觉到了,便很不自在地拉扯自胸前勒过的安全带,方便匀和呼吸。
“你不可能不懂。”宋立眠很轻地下了判决,随后并不开心地笑笑,“不需要多加伪装就可以轻易骗到我,是不是很有趣?”
佟酩还没搭腔,他只想重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想必这句话会惹宋立眠更加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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