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城脱了检察长制服,穿一件秋香色波纹绸衬衫,领口揭开两只扣子,锁骨像两条横飞的雪柳,在水纹婉转的料子下招摇。他本来是冰壶秋月的人物,基本以严正姿态示人,记者第一次见他居家风情,也看得瞠目结舌,心跳加速。
“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05年在大学校友晚宴上,他带着助理,我带着秘书,我们俩谁都不认识谁。游轮开到运河中央放烟花,他站在甲板上看,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在烟花下吻他。后来秘书告诉我,那是公诉厅最年轻的一级检察官。”
“婚后生活怎么样?和您当初预想的比较呢?”
“比我想象中好。我们俩生活习惯上还算合拍。嗯……没有人睡觉打呼噜。”
“在家里是怎么分工的?”
“春城主要管财务,他的财务经验很丰富,家里的账目基本上是他在把控,包括各种采购,买大件的东西也是他拿主意。我管人员,阿姨管家司机这些人是对我负责。”
戴春城偶尔点头或者说两句简短的,记者约的是裘严采访,他只要坐着充当“裘太太”的角色。他们要拍一组照片,在院子里,在六万支翠雀、海棠、飞燕草搭成的巨大花廊下面,裘严按照要求搂住他的腰,他们接吻,然后一前一后拥抱微笑,裘严摘下海棠花别在他的胸前,戴春城的脸映出花瓣的粉色,照片里他们像一对刚恋爱的小情侣。
陆续有早到的宾客从院子里进来。
戴春城要接待,先离开了记者,把剩下的采访留给了裘严。会客室外的空气清新爽朗,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他和裘严只有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比较高调,那是热恋期,他被冲昏了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他的了。后来他要升职,从公诉厅到副检察长,私生活必须小心谨慎,他才不得不低调,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请记者。
裘严和他说要接受采访,他差点脱口而出,说你们没有新闻发言人吗?他以为自己已经充分意识到他是有家庭的人了。这是裘严和他两个人的家,不是检察院,没有新闻发言人,他的生活只能自己来表达。他选择放弃事业的时候,选择回归家庭辅佐丈夫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他的生活要开始渐渐被人剖开来观赏了。
戴老爷子和老太太被安排在首席上,老太太最近腿脚不太好,戴春城请了一个阿姨专门伺候着。同座的还有裘平和他的女伴。戴春城没认出来是哪家闺秀,小姑娘娇滴滴地说她血糖高,吃不了什么东西,能不能多添一道麦麸粥。
菜单上原本没有准备麦麸食品,戴春城只好亲自到厨房询问,在走廊上被陈颐堵住。
两个人自从孙文岭会面不欢而散之后就没有再联络。陈颐带了厚礼,诚心来赔礼道歉。
“我是真的不知道姓孙的是这副德行,”陈颐叹气:“我打电话去把他骂了一通,反正往后我陈颐的门是不会对姓孙的开了。他要是敢把事情捅出去,我陈颐一定站在你这边给你说话。你放心。这事儿我当年也是知道的,不就是个女学生嘛。”
戴春城向他使眼色:“你非得在这儿嚷嚷是吧?”
陈颐闭了嘴。他们经过穿风长廊,看到外头的宾客越来越多。有不少人是陈颐也认识的,戴春城说那是裘严的工作伙伴。裘严在人群中穿梭,记者偶尔跟着他拍两张照片。陈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把脖子耳朵手腕上的首饰都扒了下来收在口袋里。
“放心,只有一家媒体,主要是来采访他的,已经嘱咐过家宴上宾客是不允许拍照的。”戴春城以为他在担心被记者拍到。
陈颐摇头:“这些人我都很熟,那个记者上个月前还陪着杨家小姐逛街,我也在。我骗她说我没了老公,心如死灰没有任何心思在打扮上,好不容易才出来透透气。她以为我是个寂寞可怜、伤痛欲绝的鳏夫。”他嘿嘿一笑,朝戴春城撒娇:“你等会儿别给我说岔了。”
维系在他和戴春城之间的友谊靠的就是秘密。他知道戴春城的秘密,戴春城知道他的秘密,两个人都不说,这份友情也就坚不可摧。只要没有人主动破坏这个规则,它也将继续下去。
骗记者装可怜还只是小事情。戴春城想想,问:“你联系孙文岭,他怎么和你说?”
陈颐压低了声音:“他对着我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把自己搞得多凄惨似的。我说你还能比我惨?但是,据他自己说,财务状况确实堪忧,不仅是因为银行利息的问题,主要是因为孙春生身体不好了,孙文岭这个做儿子的,哪里管过这么大一个集团,他也就在他的小制造公司里横着走走,所以很快就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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