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住在六零二医院,就是原来省医的附属精神病专院。”
“摔坏了脑子?”
“嗯。认知障碍、焦虑、躁狂、自杀倾向……主治医生说她曾经两次尝试上吊。她住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退学时间,和床照拍摄的时间相差了大半年。我算了一下,坠楼后她还在省医治疗了四个月才到了六零二,这样时间点就基本上对了。”
覃子午也知道自己挖得太深了,到此他决定回来向裘严汇报。他自己也说不好是什么感受,警察的调查结果虽然是意外坠亡,但是戴春城和警察之间的关系毕竟亲厚,他要混淆一下是非太容易了,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位高权重的检察官和无依无靠的女学生对立,那肯定是检察官被床照勒索后,愤而杀人灭口,再联合警察压制真相,造出女学生出国留学的假象。
如果要证明真相,就必须去警局具体了解调查结果的细节。但是裘严有没有这个勇气呢?他能不能接受睡在枕边八年的爱人是个潜在的杀人凶手?
裘严闭了闭眼,很难说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最终,他说:“我相信他没有杀人。”他的嗓子干哑疲惫:“他不是这样的人。”
覃子午终于能喘气:“我也相信戴先生的人品。”
戴春城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一来,万英无依无靠,只凭一张床上的艳照她是拿捏不了戴春城的,检察官有很多方法可以摆平这件事,远远比杀人灭口付出的代价要小。二来,戴春城的作风谨慎小心,连走关系送钱都不收,他有一千种杀人灭口的方法,甚至可以让人直接消失(他做不到戴玉山也能做到),都比大庭广众下推人坠楼要隐秘。
裘严问:“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覃子午回答:“05年10月。”
裘严突然睁开眼睛,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嘴唇紧紧地抿住。
05年10月有什么问题吗?
覃子刚想问出口,一拍脑袋,暗道坏了。05年11月是裘严参加大学一百二十周年校庆的日子,正是裘严和戴春城相见的时候。也就是说,在万英被送进精神病院后的一个月后,这位戴先生若无其事地去了大学校庆的游轮派对,当天就和一位年轻的科技公司创始人恋爱,成就了令人羡慕的金玉良缘。
覃子午劝道:“你别多想,可能只是时间凑巧……”
裘严冷冷地看他:“什么叫时间凑巧?”
覃子午知道他已经想坏了。戴春城也许真的没有杀人,但是警方介入了调查,他当时必定处在风头浪尖上。一个月不到他就跑到大学校庆上领回来一个男朋友,而且高调宣布恋爱。那时候裘严在国内没什么人知道,一个小破科技公司既没上市又没有名声,而戴春城是明日之星,围着他的狂蜂浪蝶能把太平洋扇出浪来,他找了个无人问津的裘严恋爱,亲自带着人进圈子交际,人家都问,这是谁呀?
他们羡慕裘严攀上了戴春城,裘严也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多少人伸长了脖子近不了身,他一顿饭的时间就把戴春城搞到了手,在游轮上接吻,在烟花下求爱,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戴春城真的是因为爱裘严才和他在一起的吗?还是只为了找个圈子里不熟悉的人,转移掉其他人对万英的注意?
他们的爱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佘秀在覃子午离开医院的第二个小时就给戴春城汇报——
“护士说有个年轻男人早上到住院部查了万英的房间号,和袁医生聊了大概半个小时。他说他是万英的老乡,受父母托付来看望。我联系了万家,那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护士说,看打扮像个白领,而且挺有钱的,说话很礼貌。监控录像截取的一张照片您看看。”
戴春城认出是覃子午,他没说话。
佘秀敏锐地察觉不对劲:“检察长?”
戴春城说:“这是裘严的秘书。”他僵硬地举着手。
佘秀大骇,第一反应是请罪。但戴春城知道不是佘秀失职,裘严想知道的事情,他迟早也会知道,防是防不住的。他只是没想到裘严的动作会这么快,明明在家宴上他还温柔地安慰他、焦急地替他想办法对付孙家,仿佛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
戴春城的心沉到了底,裘严就这么不信任他吗?
坐在办公室里也静不下心,戴春城索性提早回家。
管家见他回来,恭敬地说:“裘总让您去书房。”
戴春城冷冷地瞥了管家一眼,因为这是裘严的人,所以他一直没有动。
书房的门开着,戴春城穿着棉质拖鞋几乎没有声音,裘严却知道有人进来。他用灼灼的目光看戴春城,戴春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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