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低声道:“是的。李然女士是熊猫血,当年配合T大医学院的研究,三年里献了无数次……我……我托人去查,苍天开眼,血库里竟然留了微量冻存的抗凝全血样本。”
车厢里窒息般死寂了片刻,车子冲上路灯失修的高架,玻璃外一片漆黑。乌锐清猛然攥紧男人握着他的手,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只有那双手越攥越紧,衬衫袖子下透出劲瘦的手臂上爆起的青筋。黑发垂下去,完全遮住了眼睛侧面,然而那个身子却在僵硬中颤抖。
乌锐清在笑,从嗓子眼深处传出来的笑声,像是含着沙哑的咳,一声一声,在这寂静漆黑的雪夜里格外突兀。
马可默默咽了口吐沫把脸转回朝前,感觉自己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疯了,这个人疯了,他心想。
他顶着发麻的头皮把最后一件消息说完,“就在你们下飞机前五分钟,警方去乌家提了人。这些年乌庆泰结下的仇家太多了,我们把口子撕开,有的是人比我们更想借机对付他。”
乌锐清仿佛听不进去后面的话了,他就只是笑,往日里那个温和轻柔的男人仿佛被什么附体一般,发出阵阵疯狂甚至阴森的笑声。他笑了好半天,那个声音忽然停止了,只是躯干仍然在震颤,他骤然松开攥着顾卓立的手,双手按在了脸上。
车子刚好下了高架,顾卓立突然出声道:“停车。”
外面的雨夹雪很恐怖,像是挟带着冰雹。马可正要说话,就听顾卓立又冷漠地吩咐道:“你们两个,下去,半小时后警察局外见。”
马可怀疑自己聋了,“哈?”
“滚。”男人语气低沉,眼睛深处仿佛有一丝狠厉一闪而过,马可心里一阵打突,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就滚了。
漆黑的雪夜马路上,车子打着双闪停在路边,顾卓立的手刚才被攥得五根手指的关节像是都要碎了,伸张一下都痛得厉害。他不管不顾地抱住躯干震颤的人,低声道:“好了,好了。”
“我没事。”乌锐清的嗓子哑得像是含了一把碎玻璃渣,“终于等到今天,这些年的一切都没白费,值了。”
他话音落下半晌,身上的颤栗才渐渐消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命根里连根扯出,忽然间浑身一阵虚空。
顾卓立攥着他的手,语气低柔,“等过了今晚,乌家与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乌锐清手上的力道一紧,顾卓立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以后完完全全是我的,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乌锐清顿了顿,黑眸有一瞬的失神,而后他目光落在两人合在一起的手上,轻声道:“嗯,完全是你的。”
“别的任何人,都与我没有关系。”
……
晚上十点半,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刑警中心。顾卓立提前打好了招呼,乌锐清很快就见到了在拘禁室的乌庆泰。
乌庆泰如常穿着贵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那只鹰钩鼻比往日看着更加阴骘。突然被提出来他还以为是王雪霞来送日用品,却没想到出来见到的是那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
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就感到厌恶,和野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那股不屈的劲让他看了就浑身不畅快。
后来这孩子很温顺,大概是向他的财富低头,他也乐得养一个花瓶,以后给乌锋铺路。
直到不久前,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条狗,而是一条喂不熟的狼。
乌庆泰目光冰冷,“你来干什么?”
乌锐清没有说话,乌庆泰目光从几乎贴在乌锐清背后站着的顾卓立脸上冷冰冰地扫过,而后轻蔑一笑,“你了解过强/奸罪么,人不是我杀的,强/奸判得再重也没多重。更何况,我没有强迫过你母亲,你胡乱找三个路人出来指证,真的觉得自己能赢?”
乌锐清看着他,“真的觉得。”
乌庆泰嗤笑一声,“一时之利罢了,听说你自己注册了个公司,要从Pierres挖一些墙头草走。”
“你太年轻了,等你多在这世道上混几年就知道了,老虎是不会永远折在小水沟里的,小聪明只能取悦自己一时。”
乌锐清闻言笑了,黑眸平静地凝视着对面那个有一半血缘的男人,轻声道:“进去之后,多关注一下你半生心血拉起来的Pierres。真以为Amber是我全部的手段?别急,慢慢去发现,在安静的监狱里看着它一步步衰亡,我会定期去找你交流感想的。”
他说着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刚刚迈出一步,果然听身后的人按捺不住地追问,“你还干了什么?”
乌锐清低头轻蔑地笑。
老东西老了,也许战胜乌庆泰,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丰功伟绩。
52书库推荐浏览: 小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