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诚实的身体。
钟渊垂下长睫,额前碎发连同着掩住眼神,黯淡稀薄的血色落进掌心,红白冲撞得感官放慢变低能,祝燃只扭头看了一眼,就僵了脊背。
他空余干净的那只手按过他的脖颈,将他的视线转回去,另一只手覆盖上他淤青的伤口,缓慢地揉按,沿着痕迹,一寸一寸。
他那群兄弟不知道,钟渊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祝燃有个难以启齿和言喻的怪病症。
连流血都无谓,打起架来命都可以丢,却会败在一个人的抚摸和亲吻里,而最上等的定心针剂却是在最下等床笫间注射,情人处处可挑,男女也都尝试,但好像物极必反,每每情欲退潮后万物静默的死寂,都让皮肤更渴望爱,如白鲸向海,如困鹿切慕泉水。
微凉的掌心已经揉到他腰身,祝燃眉头一跳,扭头,轻佻而挑衅,“你再摸我可就硬了。”
这话不假,已不用等,祝燃确确实实,被身后这个人的手指温度轻而易举地摸硬了。
第3章
在祝燃眼里,学校确实只是个大型食堂。
只要错开饭点,午间的食堂便不再那么拥挤,祝燃端着餐盘,和沈陈旭两个人寻了个位置闲闲地一坐,沈家有钱有权,论起来,应当算是他们一群狐朋狗友里家世最显赫的。
筷子刚把盘里的番茄外衣扒开,耳朵就捕捉到细细的声音碎片。
“……校庆啊……钟渊学长……”
“听学姐讲,读书三年,没见过学长在什么活动上出过节目……”
“低调啦……”
“……想来想去,果然还是钢琴最搭啦……灯光照下来……好英俊漂亮……”
祝燃听到这儿,低头笑了声,视线落到沈陈旭餐盘里一块煮得油腻的肥肉里,看着沈陈旭将那块肥肉拨出去,“笑什么?”
祝燃摇摇头,跟着问,“校庆要来了?”
“嗯。”沈陈旭皱皱眉,看了他一眼,“一百周年,阵仗还挺大呢,好像还想请我家老头子来……”
还说了些什么,祝燃没再听下去,他只是觉得钟渊太累了,做人活着已经如此不易,还要被用来消化一些惊艳绝伦的臆想,从他漂亮到可怜的皮囊里,汲取生机满足自己欲/望的臆想。
那些陷入沉醉里的女孩子不明白,如果一个人连生活都成问题,还要怎么去学钢琴,怎么去碰那些高雅艺术。
真相得令少女们的眼神失望,钟渊家世并不好,穷鬼一个,和祝燃住华美城市里的同一片腐烂贫民窟,钟渊没爹,祝燃丢了妈,这么看,委实天生一对。
同一栋楼里三八最爱消遣,饭后磕着瓜子皮分享旁家琐事。带着儿子搬来的新邻居也未能幸免于难,祝燃站在水泥塑得水池边把手洗得很慢,听了听,干脆地总结出话中之重。
钟妈妈,站街女,直说就是卖身做鸡。
祝燃想了想,把手上的水甩干净了,路过时板鞋无意一偏,踢翻了摆在地上的满满一盘瓜子。
散了一地的瓜子,和磕出来沾着口水的瓜子皮混在一起,捡起来也是不能吃了,祝燃得逞后在身后尖锐的叫骂声里扭头做鬼脸,“抱歉咯大婶。”
钟妈妈常常带客归家,假日里不比读书,可以在教室里消磨到深夜宾主尽欢散宴时,机缘巧合下,祝燃家竟成了钟渊最佳的避难所。
钟渊确实是个天才,学习之余,还顺带着替祝燃写完了高三的假期作业,祝燃看着钟渊灯光下的侧脸,金丝细框眼镜光泽生冷,他笑笑说,“大可不必,反正老师从不查我。”
钟渊答得平静,“权当预习。”
祝燃将钟渊拾回家的那个暑假里在一家日料店里打工,老板在日本待了几年,回来后开了这家小店,满满和风,生意兴隆,假期更甚,祝燃当服务生,每天忙得团团转。
这风浪尖上,偏偏有个店员辞职,拍拍屁股回老家结婚去了。
再招人需要时间,生意却等不了,老板急得冒汗之际,祝燃推荐了位人选,老板狐疑看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那张脸就是您的活招牌。”
第二天,钟渊上岗,穿和服的少年精致得像桃山时代的枯山水,人类无法靠近,眼角眉梢都是佛像般的禅意。
果真,当天店内生意爆满,老板自然点头表示满意。
这么一来,更是忙得头脑发昏,午休时祝燃才得以趴在木桌上偷偷松一口气,头顶丸型提灯光芒温和,他指尖拨弄着桌面上摆放着的红白相间的东京塔模型。
“学校四月的樱花开得好漂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祝燃枕在胳膊上的脸轻轻动了动,眼前像是浮现一片云端里樱花树,他忍不住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不晓得东京的樱花会不会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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