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就是那只白孔雀。
陆汀刚一踏入探视房,Karbo就认出了他。
“我记得你,”Karbo咧嘴笑道,他皮肤黑得均匀且彻底,因此牙齿和眼白都白得扎眼,就像颜料点上去似的,“一身雪白的钢琴王子,降E大调夜曲,我的小鸟喜欢你。”
陆汀也笑起来,拉开折叠椅,隔了张铁皮写字台,在他对面坐下,“很荣幸。不过你的小鸟可真够沉的。”
“它怎么样了?”
“安置在第一动物园里,”陆汀把那只白鸟的近况投在墙上,柔和地说,“已经找到了其他孔雀朋友。”
他今天穿的是便装,交谈的场所也并非审讯室,连手铐他都吩咐狱警事先摘掉了,两杯咖啡摆在桌上,随时都能端起来饮用,这间监控监听全部关闭的屋子只有他们两人,尽可能地营造出轻松平和的氛围。
但Karbo的戒备仍然藏在他冷掉的笑容里,“找我有什么事吗,警官先生?”
“你的执刑日是几号?”陆汀插起一只口袋,跷起左脚,踝骨搭在右膝上。
“12月1日,”Karbo眨了眨眼,一脸的满不在乎,“还有不到一周,我就自由了。”
“你可以今天就自由。我是说活着的那种。”
“Sir?”Karbo抿嘴摇头,“没记错的话,我要杀的可是你的父亲。”
“不只是我的,他现在可是整个联邦的父亲,”陆汀啜了口咖啡,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玩味,再看透一点,好像又是认真,“别紧张,我来找你当然是因为你对我有更重要的用处,一个小忙,你帮了我,从这扇门走出去没有人会拦你,新的身份,新的住所,新的人生,你大可以重返人间。”
“人间有什么好的?”Karbo嗤了一声。
“确实,我待着也觉得很烦,”陆汀点头道,“但空山又有什么好的?几条交叉的秃山,你就被关在最深的峡谷,每天只有蛋白虫压成的干粮块可以吃,就这还限量,还不如你养的鸟,直到死,你都和这块大陆最不入流的怪胎们在一起,肢解了自己一家的杀人狂,强奸幼童的变态,你和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Karbo的眼皮闪了闪,他似乎没有睫毛,那双大大的圆眼越发显得比例失调,“是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拷问我,限制我,给我吃虫子,”他咬着牙,“是你们下了判断,我也是怪胎。”
“也许。但你不是不入流的那种,”陆汀前倾身体,抵在写字台沿,目光笔直而锐利,挑剔地打量着他,“嗯,确实不是。其实我和你一样,都很喜欢打枪,我的枪法不如你准,我是没办法隔着几十张圆桌瞄准一个老头的川字纹的。想到五天之后你这样的天才就要被泡在电解溶液里,用超声波震出脑浆,再粉碎得灰都不剩……我就觉得可惜。这种死法真的不合适啊。”
Karbo吸了口气,紧紧闭上嘴巴。
“这样吧,我先说说我头疼的事,你想想要不要帮我这个忙,”陆汀侧身对着白墙,把孔雀换成一张地图,“2073年,第二代人造人发动了起义,战争就从这里打响,”激光点反复圈画着海岸线上的一块区域,“安哥拉,西非的一个小国,你的家乡。”
Karbo冷笑一声:“Sir,你查得比你哥还要详细。”
陆汀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那一年你刚好出生,父母都在战争中遇难了,出现在安哥拉的自然人哀悼墙上,但你没有被任何一家孤儿院登记,是被谁收养了吗?”
Karbo又一次陷入沉默。
“2075年底,革命联盟宣布战败,当年那位神秘首领——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消失在都城近海的大西洋面,他那支叫做阿瑞斯幽灵的精锐部队也一起销声匿迹了,外界都说他们全军覆没,”陆汀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简单来说,我想问你的是,你现在是不是在为某个秘密组织服务,或者说报恩?”
“我没有组织。”Karbo不紧不慢道,“我只是恨这个联邦,它害我家破人亡,很不凑巧的是当我长到能杀人的年纪,正好是你老爹掌权。”
陆汀若有所思:“这样吗?那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诗——”
“什么诗?”
陆汀从容地看着他的脱口而出,以及他的色变:“When Lucifer appeared in the dawn, I dreamed a vivid dream.”
Karbo仍然在眨眼,他确实有双狡黠的大眼睛,“这是什么,你在哪看到的?”
“2075年不止发生了停战这一件事,有一批Omega性别的人造人消失了,又突然出现,我在图书馆泡了好久,在小报上翻到一些八卦,”陆汀关掉地图,徒留一面光墙,摆弄起自己的手指,“多数都死了,但是不是有人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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