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的是,先看看发布会怎么说,”陆汀感到头痛,Lucy万万不该把这些画面现在亮出来给邓莫迟看,但他又没法要求一个人工智能学会共情,“我们现在跳出去,会被全城追杀不说,还会把这些人搅得更乱。”
“是啊,”何振声道,“现在网上都在说,那份报告也是N的杰作,小邓现在冒头会直接被粉丝包围的。”
邓莫迟不作反应,只是继续看着新闻。画面已经切换,都城的轻轨站里,几个大人领着小孩躺在轨道上抗议,整条线路已经停运超过两个小时。
“这不是咱们的错,”陆汀大声说,“虽然确实少了深思熟虑,但我觉得舒锐说的是对的,每个人都有知情权,生命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人生来就有,谁也没权利随便秘密地剥夺,如果咱们和我爸商量,达成了某种协议,暂时瞒住事实,对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也很不公平。人是愿意在谎言里保持和睦还是愿意在真相面前痛苦,这谁也说不准。”
“还有镇静剂吗?”听着他的长篇大论,邓莫迟只问了这么一句。
陆汀压住疑虑,在药箱里翻找了一下,“还有四支。”
“再出现地下的情况,你帮我,早点打进去。”邓莫迟认真地说。
陆汀懂他的意思,他想在先知趁虚而入之前关闭自己的通道,避免同样的强迫再次发生。也正是因为明白,陆汀才能感同身受,邓莫迟刚刚经历了四十万人的重压,又在昏迷时抢夺记忆,暂且算是休息了三四个小时,醒来之后,看到全世界被自己搅翻了天。他没喊疼,但不代表陆汀听不见。
“好,”陆汀攥紧拳头,说道,“老大,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接下来往哪走,结果如何,我都问心无愧。那么多人救不回来了,但不让更多的人去送死,至少我们做到了。”
邓莫迟拍了拍身侧的座位,道:“来睡一会儿吧。”
尽管攒了满腹的疑问还没来得及提出,比如邓莫迟被硬塞进去了怎样的记忆,具体是什么内容,是谁干的这种缺德事儿,又比如邓莫迟现在正在想什么,但陆汀看得出来,这人现在什么都不想再说。他默默坐回邓莫迟身边,心中有担忧有沮丧也有不可抗的安定,本能地靠过去,没过多久,他竟然全然放松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舷窗外白茫茫一片,是太阳升了起来,但海雾还在。陆汀发觉自己旁边空了,隔着一个座位,这条长椅的另一角,何振声拿外套蒙着脸,睡得正香。
陆汀揉揉眼睛,他看见邓莫迟在前舱,挡风玻璃上隐约映出浅淡的影子,好像低着头正在忙什么。好吧,邓莫迟很忙,逃亡的飞船确实也需要人盯着,他不可能陪自己睡到天亮,陆汀这样想着,捡起扶手旁那剩了一半的蒸馏水,咕嘟咕嘟地一口灌完。
还有点巧克力饼干的味道。
“都八点了!”何振声也醒了过来,一把扯下外套,“您还真跟着导航降速开了这么长时间。”
“雾太大,还要过两个风暴带,开快了咱们直接飞船变潜艇,到时候你就开心了,”陆汀说完,又忽然放低声音偷偷地问,“哎,你这个角度能看到吧,他在干什么?”
“他现在——拿左手垫着一张纸还是什么东西?正在写,”何振声也乐得配合,神神秘秘地用起气声,“看起来就像个给女友写小纸条的高中生。”
陆汀无语,斜眼瞥了过来。
何振声乐呵呵的,继续满嘴跑火车:“恋爱味儿已经要把你的小船挤爆也把我熏晕了,等着收情书吧小陆同学。”
邓莫迟突然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我没有写情书。”
何振声一脸恨铁不成钢,又把外套盖回了脸上。
陆汀则“扑哧”笑出了声,“以后给我写一张吧?我也给你写,虽然我字不如你的好看,但我字数肯定更多。”
他只是随便一说,逗人玩的意味更浓,谁知邓莫迟竟说了声“好”,这就答应了下来。
“那我真的等着咯。”陆汀扑闪着眼睫,又红了脸。
邓莫迟又转回了身子,把小纸条放在操作台一边,道:“还剩六分钟。”
“嗯,”陆汀边起身边伸懒腰,深呼吸一口,“我能感觉到毕宿五的召唤。它在说,我种的番茄都烂掉啦。”
何振声闷声问:“你们不觉得这一路也太顺利了吗?你爸只是答应放行,没答应以后也不追着咱抓呀。”
“他现在焦头烂额的太多了,抓住咱们意义不大,要是光明正大地再把N拘起来,说不定还会刺激民众,桶出更大的乱子,”陆汀思忖道,“而且他应该也没那么着急,想把自己儿子拦在海面上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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