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树,我不是树。
“有什么感觉你都告诉我,老大你一定要说,”陆汀的鼻音很明显,却生生把不争气的眼酸忍下去,吻他被血渍缀得斑驳的皮肤,“你不要憋着,你要静下来……就要把感觉说出口。”
邓莫迟的呼吸更重了,也不知是他被逼得需要更多氧气,还是他稍稍舒服了一点,他依然是安静的,那只被石到割出血口的手太脏了,让他没法把它放在陆汀的腰上,但他需要拥抱,他很想像陆汀给自己很多的那样,好好抱一抱他。
“疼,”他最终额头靠在陆汀肩上,“很疼。”
三个字说出来,喉头的热意也涌出,他又吐出几大口鲜血。
血是烫的,腥气太浓了,陆汀花灰色的毛衣被染黑了一大片,却把邓莫迟抱得更踏实,深深拢在怀中,“我知道,邓莫迟,我都明白的,”他像哄孩子似的轻拍起邓莫迟的后背,“你能感觉到他们,人,石头,哭了一片,爆炸了一堆,你都能感觉到。”
“还有很远的地方,在宇宙,”邓莫迟又把眼睛睁开了,自己抹了抹嘴角的血——总不能全蹭到陆汀身上,他又试着直起脊梁——总不能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直殴打,“是杀意。失去控制,把他们都杀了,看着他们死,有人要我这样做。”
陆汀脑中浮现遍及世界的山崩地裂,抑或是冲天大火,若要消磨人口,这堪比陨星撞地,固然是比战争更高效节能的方法。
可他抱着的这个男人绝不是武器也不是工具,更不是善恶拉扯的那根绳。
“是校正者在要求你。”陆汀轻轻地说。
“是吧。”邓莫迟把上涌的血咽了回去,他竟然做到了,他稍微地,平静下来了。
“你觉得先知不是乱说的,校正者真的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和你建立某种联系,他看得清你可你看不清他,他趁你脆弱,就开始对你发号施令……你才不想听他的。”
“就会想死了算了,就不会失控了。”
“瞎说,死了就是在求他放过你,他是什么东西,他配吗?”陆汀咬了咬臼齿,用自己柔软的人中和唇峰去磨蹭邓莫迟的鬓角,“你不是一个人,Last Shadow刚才可争气了,这么冷停在那儿,引擎也没有降温,一开就能走,后来那么多气流颠簸我让它自己在那儿飞,人家不也稳稳的,你的飞船在保护你呢,我也要保护你,校正者绝对不能把你变成他的信徒,变成他做出来的救世主……所以你不用怕,别怕。”
邓莫迟鼻间一呛,怀疑自己听错了,怕?这词他从没想过,因为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可是,原来是这样,想了那么多,他只是在害怕而已啊。
他一直怕,所以一直躲。小时候躲养父,陆汀帮他杀死了他,后来躲这个令人生厌的世界,就躲在程序和机械堆里做梦,拒绝融入人群,陆汀把他拽了出来,再后来,他又开始躲先知的控制,这次是他自己割下了她的头颅。
现在他终于看清了所谓命运,却仍然要躲避?以为自己很勇敢决绝了,却被这么简单的事刺激得缩在地上呕血?更高的存在并不新鲜,也素来把他们视为蝼蚁,现在只不过是被补齐了渊源,下了个更为具体的定义,校正者,这名字多强大也多自以为是,但仅是这样就足以让人闻风丧胆吗?邓莫迟缓缓地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因为懂得了什么叫怕,却也不再害怕,他是不是说过,谁都不能把他校正。
这实在是种奇妙的体验,上一秒还被压在地心,下一秒就升空了。他搂住陆汀接吻,也不顾自己满手血污,那人不比他好上多少,脸都蹭花了,嘴唇也因为高原反应而发紫发乌,被他亲得害羞,一个劲地闪眼睫毛,却反被他抵回墙上,压得更紧。两人就这么狼狈不堪地倒在墙根,从含吮变成啃咬,迫不及待地交换刚从绝地夺回的呼吸。
由于紧急时期部分收发站暂停工作,航程过半时,Last Shadow才恢复了无线电通讯。彼时两人已经把自己清理干净,换上干爽的衣服,坐在各自的驾驶位上,要说有什么变化,大概是邓莫迟的手边放着一盒据说可以补血的牛肉,而陆汀的后脖子隐隐作痛,因为那些印子又被挨个咬深了点,当时邓莫迟也没干别的,只是掐着他的腰,用鼻尖顶他,让他把后颈露出来,玩闹似的从轻咬到重,却硬是把他啃得呜咽,攥死了身后人的衣角。
雌兽、工具、至死不灭的忠诚……陆汀又想到先知的那些说辞了,虽然让人害臊,但他觉得是那些长篇大论里唯一中听的几句,标记怕不是已经渗透腺体,融入骨血,那任何人都无法把他从邓莫迟手里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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