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汀从未清楚地见过邓莫迟的锁骨,但这刺激仍旧太大,和想象怀孕是一个量级的,仅是几个闪念就不敢再琢磨下去了,陆汀赶紧打住,瞪着舒锐:“这属于个人爱好,我当然能理解,就是你喜欢吗?你为了迎合他?”
“放屁,”舒锐显然开始醉了,他闭着眼,“我**了。”
陆汀低头切起烤虾,他已经清晰地忆起何振声那条钨钢机械手臂,拍在肩上沉得跟铁饼似的,说是什么耐热耐磨耐击打,神经控制关节灵活。但愿他用在舒锐身上的是另一只手。陆汀心知自己没话可劝,只是说:“……注意安全,别把命玩没了。”
舒锐抱住双臂哈哈大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头一直低着,在陆汀怀疑他笑出了眼泪,即将把这场发泄演变成一场哭泣的时候,他又蓦地抬起脸来,用一双干燥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陆汀。
“你知道吗,”他神神秘秘地说,“何振声两次醒过来,两次都想杀了我。”
“为什么?”
“因为我救活了他?”舒锐看着玻璃地板下的几丛大厦,看它们变异鳞片似的反光的窗子,还有穿行其间游鱼似的大小飞行器,也看更靠下的地方,那滚滚一片的辐射尘,“当初医院怎么让我这种没做几年手术的实习生去处理重伤员,真是无法理解。”
见陆汀不语,舒锐又道:“真的很好笑,第二次他躺在病床上,动都没法动呢,居然就问我说,能不能找到当年把他从第四区送到医院的小孩,怎么,要把人家一起杀了吗?”
陆汀立刻问:“你说了?”
舒锐睁大醉迷迷的眼,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对那家伙一点印象也没有,就算有我也不说,回调监控记录的事儿我可做不出来,小小年纪见义勇为,弄得自己满身是血,结果还被追杀,那也太惨了吧。”
确实很惨。陆汀想。当时邓莫迟之所以救人,是因为何振声的老爹做慈善,对他的家庭有过资助。这算不算涌泉相报了?
可更惨的是,邓莫迟还是被何振声找到了,并且还被追杀过……?所以邓莫迟到现在还是对那人充满戒备。年幼的弟妹、酗酒的暴力狂后爹、茫茫的垃圾山和放射射线,还有无心插柳惹来的杀身之祸,这些事全都落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身上,陆汀一想,就把牙根咬得生疼,刀下的红虾也被他切得稀碎。
可是两人现在又是怎么变成买卖关系的?整个第四区总不会只有一个废品收购人。
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又或许,何振声还有更多的危险之处。
至于会不会是因为何振声已经改过自新,从想杀人变成想报恩了,陆汀并未抱有太大幻想。
总之陆汀雷打不动地把姓何的界定为一个疯子,并且在心中骂了一阵。尽管发小舒锐似乎被迷得神魂颠倒,他还是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找邓莫迟,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尤其防范何振声靠近的时候。
“他为什么那么想死?跟你说过吗?”理清思绪,陆汀又挑起话头。
舒锐已经自虐似的吃下去两小碗齁甜的焦糖烤布丁,被腻得一口一口不断抽烟,闻言短暂地愣了一下,缓缓道:“他本来是参与移民计划的,他爸爸是那个老慈善家,何仁举,可以优先参与移民。第十一批,他们一家子都上去了。”
“这我知道,新闻里说过,”陆汀放下刀叉,“而且他爸,你爸,我爸,不都认识吗?”
“还真是,”舒锐眨眨眼,好像忽然很开心,“小时候我们见过吗?他比我大五岁呢,比你大十岁!见了也不稀罕理咱们。”
陆汀赶紧把话题拉回重点:“所以何振声掉下来,还想死,是没移民成?”
“是他的家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没移民成,他和我说,”舒锐暂时放下烟杆,垂眼瞧着杯中烈酒组成的那个平面,张力让它有了一个微小的弧度,“说他们死在太空,只有他一个人逃生成功了,穿透大气层,掉下到地上。”
“原来的那个飞行器也找不到了,什么证据也没能留下来。可能早就被捡他的小孩当废铁卖了吧。”舒锐又长长地吸了口气。
“不是,你说清楚,什么叫‘都死在太空’,他们遇到什么意外了吗?”
“没有意外,何振声说只要上天就是送死,整个移民计划就是骗局,火星城是假的,里面谁都没有,活着的人都在半路,连火星的影子都没见到,就遇到了没法解释的力量,没有人事先提醒,也没有人救他们,直接变成成千上万的太空垃圾,”舒锐顿了顿,“他说地球已经养不活这么多人了,平均医疗水平又太高,瘟疫只对没有治疗环境的人造人好用,再这样下去就是一起等死。所以政府不惜耗上那么大的财力物力人力,层层筛选,对一部分自然人进行有着精美包装的、名正言顺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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