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青,真的是个‘戏子’,昆曲是苏丹青的另一条命,只是入了新世纪,昆曲举步维艰,再没有苏丹青当年万人空巷的盛世繁华,再没有看官翘首盼着角儿,看红了眼,拍痛了掌,散场了还觉的唇齿留香。
白小忍的认真,让苏丹青惊喜,让苏丹青无暇顾及她被扰了兴致的悻悻。
苏丹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白小忍的额头一下。
“细伢子,就你机灵,好,奶奶唱错了。”
苏丹青拉起白小忍,走出客厅,往二楼走去。
“细伢子,来,大过年的,奶奶送点什么。”
“谢谢奶奶~”
白小忍也不推让,苏丹青高兴,送他东西,他不该推让,推让反而拂了苏丹青的兴。
苏九天松了口气,抱着璃璃跟上,看着苏丹青把白小忍带到了三楼,再沿着奇巧的木制楼梯而上,辗转的躬身,进了个小阁楼。
小阁楼里,最上开了个天窗,直射而入的阳光犹如通明大道,一路从天花板打落到地板,翩跹的一抹纤尘,染着暖色的光,在木制的阁楼里轻舞,美的浑然天成。
小阁楼里,干干净净的堆了几个方正的木制大箱子,被擦的发亮,都上了青铜的玲珑锁,古色古香的纹龙绣凤,四个角儿裹了金属的皮儿,防磕碰。
“小忍,刚刚那戏,好听?”
苏丹青似乎要确认白小忍对昆曲的喜欢。
白小忍大力的点头。
“好听,那人啊,都和天上下来似的。”
苏丹青抿嘴一笑,轻轻捧起了最上的一个小木匣子,摸出一把暗黄色的钥匙,开了匣子,然后端给了白小忍。
“小忍,奶奶以前是个唱戏的,最喜欢的啊,也是小忍刚刚听的那曲子牡丹亭,奶奶有身行头,是当年的苏杭刺绣皇后,一针一线给奶奶绣的,包头的金银凤簪,也是请人特地打的,就给小忍当新年礼了。”
“奶奶,这……”
白小忍探头探脑的看着木匣子,真真的是一套,内里的浅蔚蓝色,底子兰草刺绣对襟褙子,上身的一件淡蓝镶边白色立领袄子,围的一条白底兰草纹样刺绣马面裙,袖口和领口的刺绣,精细处都若蚊蝇之足,密密堆叠,鬼斧神工之极。
白小忍这下子犹豫了,不想拂了苏丹青的兴,但这行头可太贵重了。
白小忍喜欢听戏,是因为白小忍的奶奶,旧日里也是唱戏的,唱的是越剧,白奶奶先是在小歌班子里清唱,后来上了舞台,也是个颠倒众生的角儿,白小忍知道,这些名角儿,配的衣服都是绝无仅有,绝不外借的,就像是武林高手的剑,人视剑如命,也人剑合一一样的玄乎。
白小忍的亲奶奶死了后,白小忍跪在墓地前,红着眼,一件一件的把行头给烧了,随白奶奶去了。
等于是白小忍都没敢留着白奶奶的行头,现在白小忍又怎么敢收苏丹青的行头。
白小忍歪着小脑袋,使劲儿的向苏九天眨眼睛,丢眼色,想苏九天上来解解围。
苏九天却置之不理。
苏九天打一看见那木匣子,就知道苏丹青的决心了,苏丹青,是势必的要把白小忍宠溺的天理不容了,苏九天不想拦,也拦不住。
白小忍眨了半天的眼睛,眼肌都眨的抽风了,苏九天还是袖手旁观的悠闲样儿,白小忍没办法,只能鼓起腮帮子,谨慎谨慎再谨慎的托着苏丹青的木匣子,微微的红了眼。
“谢谢奶奶!”
白小忍这一声‘奶奶’,叫的身心俱颤,白小忍第一眼见到苏丹青,下意识叫出‘奶奶’,可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这个没有血缘的老人,真心的当奶奶。
“细伢子,好好儿收着,要真喜欢昆曲,奶奶手把手的教,兴许细伢子反串成了花旦,有一天还真要穿这个呢。”
苏丹青笑的和煦。
但苏丹青只是开玩笑。
这一刻,白小忍接了行头,苏丹青的心恍惚如久雨初晴,蓦地,就彻底的放下了当初依依惜别舞台的黯然。
“也许,还该奶奶,谢谢你呢。”
苏丹青轻声的呢喃着。
这时,忽然一声震天的咆哮响了起来,直震的整个儿主房都晃了几晃。
“丹青,听戏听戏,把人都给听没了,跑哪儿去了!快下来烧饭!”
是苏红水的声音。
苏丹青抿嘴笑了笑,牵起了白小忍战战兢兢捧着木匣子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下了楼,苏丹青定定的看着光头的苏红水,还没开口,苏红水就暴怒的狮子一样冲了过来,瞪着白小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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