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两个屠夫。”他笑着说,把烟蒂拧灭,又拿起一根——那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留下的。眼前的屏幕不少已经被血染红,里面放着奇形怪状又千篇一律的尸体,肉体扭曲着,变成一堆死物,只是还原了他们本来的形态而已,纳尔想。左手边的屏幕上,一个男人正在走路,却猛地一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了下去。
那堆死肉边,一个金发男人平稳冰冷地走过去,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他停下来,转头看着监视镜头,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做出“啪”的声音,然后像孩子一样笑起来。那片灿烂像个刺眼的太阳在死亡的走廊里肆无忌惮地绽开,代表黑暗与杀戮的太阳。
那是他的小刀或鱼雷类似的存在,纳尔想,他们都在打破和结束,他看着那有帅气纯真像孩子般的笑容的死神在他的领地巡游着,终结一切丑恶无意义的东西。倒是颇有美感。
纳尔对今晚的节目很满意,所以他很不能理解正抱着电视机看的天昏地暗的卫森——自刚才发现这里可以通过卫星收到全世界大部分的电视讯号后,卫森开始坐在椅子上,对着他的球赛大呼小叫。
“有没有搞错,这样的球也能进!”他叫道,痛心疾道。艾伦正开门走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白了他一眼。
“你和那个哭哭啼啼的家伙聊什么?”纳尔问,指指屏幕上的尸体,“我以为你们没有杀人前聊天的习惯,我在部队时总被教育要速战速决。”
“那是怕你对杀害对象产生感情,”艾伦抿了口咖啡,它还是温的。“我不存在此类问题。”他笑起来,“你知道我一直有职业病,就像警察把总人分成犯罪的和没犯罪的,我看人总下意识地分成能杀的和暂时不能杀的。”
“他说什么?”
“哦,他说他不想死,问我为什么要杀他。”艾伦说,摊摊手,“我说老兄,人总是要死的,行个方便,大家都方便。没人想死,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站在卫森背后看电视,叫道,“搞什么,这种球也进不去!”
“后卫脚法!”卫森恨恨地说。“你应该跟他说,因为我们是魔鬼。”
“太没创意了吧。”艾伦冷哼。
“你压根就不该跟他废话,”卫森撇嘴,“你们不是同类生物,完全不能互相理解,就算通讯恢复语言相通也无计可施。伙计,像血肉和钢铁,水滴和水银,我杀人前从不浪费时间,不是因为没功夫,而是因为这种经验交流蠢毙了。”
“怎么回事!一路全是尸体!”一个男人大叫道,声音过后,门猛地被打开,那人冲了进来,他的脸孔满是汗水,被惊恐和绝望扭曲着,他张大眼睛,绝望地看着三个陌生人,“你们是谁?”他声音低哑地问,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他以为可以救他的地方,却是掉进了恶魔的老巢。
艾伦的枪指着他额头,示意他把放在腰间枪套上的手放开。
“我们是魔鬼。”卫森说,看着电视头也没回,于此同时艾伦开枪。
“你们每一个都要偿命。”他说,把枪收起来。
“还有最后一个。”纳尔说,盯着眼前几片漆黑的屏幕,“还算聪明,他把摄像头都毁了。这会儿他在三区的走廊上。”他看着又一个黑下去的屏幕。“这只比较狡猾,小心点。”
“他去。”卫森迅速做出反应,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希望你有命活着回来搭档,我不想帮你收拾残局。”他毫无诚意地说,头也没回。
不能指望的家伙!艾伦冷哼一声,把咖啡喝光,从尸体上跨过去离开,那东西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几分钟前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可艾伦想他一点也没办法对此表示伤感。
从小他就缺乏对生命的敏感,他记得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个孩子,握紧手枪的感觉,和枪响后的死亡……仅此而已,再无其它。他没有停止过杀人,似乎他的人生注定是要充斥着这件事的,从那个小时候的绑匪,到琳达的养父,再到那个出卖他的朋友。
当很久后尼尔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以后就靠这个吃饭了。”时,他突然想,也许他注定就是该干上这行当的。
他就是这样的,重复着杀与被杀的游戏。他不是社会大众认同支持的存在,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存在在那里,并会按着自己的方式继续存在下去。
那摄像机上血红的光芒像恶魔的眼睛,菲尔想,他抬手开枪,子弹击中黑色的摄像头,发出粉碎的爆裂声响。那一瞬间他有一种畅快感,但立刻又被空气中无形的压迫裹紧。绝望与恐惧像是空气般慢慢把他浸透,那可怖的物质到处都是,在远处邪恶地窥探着,仿佛已经浓重到可以化成实体,他甚至可以看到它们不怀好意伸展的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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