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住户几乎都是以前同几个厂中筒子楼中的工人,厂子原型是乡镇企业,往上数三代,这里的人也几乎都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村落中的村民,随着改革开放,许多住在城里的农民签了字,都转了工业户口,舍弃土地,一心弄个好出身,让后代都过上好日子。
谁想上面的人争来斗去,净穷折腾底下的了,没出几年撞上了国企改革,再加上经济大变动,厂子突然倒闭,许多有本事的老技艺师傅也没能幸免。
祖上传下的土地没了,又失去了收入来源,一家子的嘴都等着吃饭,所以还有把子力气的男人们,大多都得另谋出路,只是情景并不太好。
陆爸的晚发性矽肺病也是那年月工作的时候落下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里至少还有个能够遮风避雨的房子。
街坊邻居的,谁的日子过的都不太富裕,因而能有帮衬的地方就互相搭把手,共过患难的人尤其亲近,所以彼此也没有如今城市中越来越淡漠的人际关系,见面打个招呼,聊聊长短都是经常的。
谁家孩子有个什么新鲜事,大部分人都门清,陆家兄妹俩的出息也就在十里八方的范围内尤其出名,毕竟能够去大城市读书工作,在他们看来都是人上人,今后陆家老两口就等着儿女的福气了。
当然,他们早些年就经常能成为大人教育孩子的榜样,小孩子不懂事,总被拿来对比也必定会有不少人对“三好学生”排挤,陆彬就不幸的赶上了好时候,再加上他又不太合群,于是被追着屁股后面扔话的时候格外多。
至于陆彤,当她长起来时,陆彬早就成了个混不吝,哪怕看着弱不禁风,舞起火筷子的不要命劲儿,也让一群小嘎嘣菜看着发虚——如果蒋成旭有幸目睹过那个时候正处于青春期狂躁症中的陆彬,至少他俩相识初许多毫无顾忌的欺压,肯定就得反复掂量掂量了。
“谁说我忽悠人了,”陆彤掏扒掏扒背包的口袋,摸出豌豆黄——这还是陆彬看陆彤馋的厉害,上火车前给她买的,“牙还在?要不您老吃这个?看我多尊老。”
“我还跟你抢零嘴了?”看陆彤大有要跟他磨的架势,严大爷摆着手开始赶人,“坐火车不累?快走吧,你爸妈得等急了。”
“您拿着吧,就当尝个鲜,也不值几个钱。”陆彬发话,拽着故意表现出一脸肉痛的陆彤,“我们先回了。”
“严伯,软和的,没牙也能吃!”陆彤抻着脖子喊。
“小丫头片子!”严大爷笑骂,嘴里果然有好几个地方豁了口。
严大爷的报刊亭离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路,陆彤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始腻歪,“哥~”
“嗯?”陆彬扭头看她。
“我累。”陆彤抬着脚给他看,眼泪汪汪的,“肿了,绝壁肿了。”
陆彬都无语了,“谁让你非穿它了,新鞋能不磨?”
“你非买这么多东西带回去,”陆彤委屈,“我这儿不是为了减个鞋盒拿着轻省么。”
陆彬接了她手里的两个包,“当初干脆放新宿舍不就行了。”
“不干!好容易你给我买了新鞋,我要穿回家。”陆彤表示她也需要有发泄得瑟欲望的时候。
“那就再忍忍,快到家了,不远。”陆彬对此毫不同情她。
谁知陆彬刚走两步,陆彤就开始了哀怨的唱,“你问我这世界,最远的地方在哪里,我将答案抛向蓝天之外,落在你心底~”
陆彬丝毫没有回头多帮忙的意思,行礼都在他身上了,还要怎样?
不到片刻,陆彤见陆彬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把自己甩下一大段距离,又继续扯了嗓子嚎,“如果你的爱,总是逆向行驶,你说你爱我,我怎么能跟的上你~”
周围人频频回头,看着他们兄妹笑,陆彬早就在打拼时对别人的各色眼光进化出了铜皮铁骨,连孟广庭的调侃都可以无视,更别提陆彤这点小儿科了。
所以当陆彤像条死狗样爬上了楼,面对打开门一脸欣喜的陆妈,直接就其若蚊呐,“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这死丫头,”陆妈嗔怪了她一眼,赶忙把儿子身上绝对重量级的行礼帮忙卸下来,看着陆彬晒得一身的汗,这个心疼,“累吧累吧,快进屋喝口水,快点。”
“妈,没事。”陆彬笑了笑。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陆妈看着责备,“得花不少钱吧,呦,怎么还有羽绒服了,你爸用不着,瞎花什么钱。”
“都多少年前的了,破了洞也不能总补,该给爸换一件了。”陆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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