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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禾在燕京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下了飞机直奔剧组后,越来越觉得心里空了一块,灌满了沙市浓烈的风。
他来不及细想,就让金导按头扎进戏里。
金导讲完戏后,自己率先陷进去,感叹道:“要不是郑鹤改了结局,我到觉得白晏清死得真惨。”
“惨吗?”白锦禾自从跳崖后,潜意识里避开这个问题,他身在局中,更理不清其中的繁复,这时听局外人评论,好奇地问:“郑鹤改的结局难道不惨吗?”
郑鹤当初想留住白晏清的性命,但熬了几宿后,红着眼眶来找白锦禾,想要改剧本的结局。这事虽然应该与导演商量,但他却觉得,如果不把这件事最先告诉白锦禾,就像对不起他一样。
郑鹤埋头苦改剧本,没有注意到这种怪异感,直到见到白锦禾拍戏的场景,他好几次恍惚地以为白晏清与白锦禾是同一个人。
原本的结局,白晏清虽然跳崖,但却并未死,只是身受重伤,被一位上山采药的大夫遇见,这才救下一名。自此之后,白晏清甘愿做一名山野村夫,时不时教村里的孩子读书习武,度过余生。
这是当初商定好的结局,但随着开拍的推移,郑鹤越发地认为最终的剧情不合情理,甚至不合白晏清的性格。国破家亡之下,不会存在世外桃源。
郑鹤征求白锦禾的同意后,将结尾略做改动。白晏清依然隐在乡野,只是敌国的铁蹄碾碎村子时,他拖着跛脚,身板却挺得笔直,手持唐刀立在敌前,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在浴血奋战,用血肉之躯保卫最后一片信念。
有什么比得到之后再失去更痛苦呢?
白锦禾不解地看向金导。
金导叹道:“白晏清最想要什么?”
“平稳的生活。”白锦禾的喉头堵塞,声音硬生生地挤出来,“天下太平。”
“你的前半句对,白晏清与他的师父不同,他前半生颠簸流离,并没有为苍生求太平的宏图大志,所求的不过是一处安稳。”金导侃侃而谈,“想谋天下太平的人不是他,而是白晏清的师父。”
白锦禾听对方,毫不留情地揭穿自己的老底,脸皮有点发烫。他低着头,想找个缝钻一钻。
金导却说了一个“但是”。
“白晏清虽然没什么大志向,却从小受师父教导,感恩图报。他原本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人物,却为了师父一家,早早地挑起生活的重担。非但如此,他把自己的心愿藏起来,完全以师父的夙愿为生。”
“他的师父太过愚忠,是非分得泾渭分明,这种人在庙堂里是走不长远的。因此,他被贬流落到此处,因缘际会收养白晏清。师父将他的抱负全部投射到徒弟身上,这样的传承加上白晏清并不执拗的性格,才能奋力一搏。”
金导喟叹地惋惜:“可惜大康已溃烂不堪,即便白晏清是战神转世,也不能使枯木逢春。”
“白晏清的死是必然的。”金导掀起眼皮,盯着白锦禾,“可郑鹤为什么更改了结尾?”
白锦禾抬起头,目光格外清亮,他蠕动着嘴唇,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因为他第一次跳崖,是还清了师父的恩情。”金导注视着他,“白晏清过了一段乡间生活,才是了却自己的心愿。但他的性格使然,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拿起剑,去保护背后的人。这个时候的战死,才是真正为自己所守护的而亡。”
“白晏清讲义气,是小义也是大义,是不舍也是舍得。”
白锦禾没有明白,他只死过一次,是为了师父。可他死后,大康依旧亡了,他当真还清师父的恩情了吗?
金导拿着剧本站起身,长舒一口气,低头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剧里给他安排爱人吗?”
“啊?”耍了一辈子光棍的白锦禾,顾不得多思,抬头急切地询问答案。
“因为他太独了。”金导说,“一昧地战斗是不行的,心里要装下人,要学会顾虑别人。”
白锦禾一阵彷徨,仿佛看到在金城派出所的时候,倪山岚接到电话连忙赶来,一身的疲惫与怒意,在见到白锦禾时,顿时烟消云散,只留阵阵无奈感,甚至只剩下唯一的要求:“做事的时候,多想想他。”
金导见人闷头沉思,心头松了一块重石。他看人准,郑鹤更不差劲,都觉得出来白锦禾虽然饰演白晏清,但两个人却如孪生般相似。他特意讲这些,生怕白锦禾出不了戏,一步步走向剧中的结局。
这世上有一个虚构的白晏清便好,不需要再多一个白锦禾去牺牲自己。像他们这样的人,本应得到爱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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