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侧的宦官闻言,转身吆喝一声,人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那沙面因受力下陷而形成的脚印,很快被周边涌落的沙粒淹没。
步履艰难,好在恢弘雄伟的城池已近在眼前。
前方,驻守城门的将领迎上来,恭敬道:“此行辛苦,可汗特命我等在此恭迎季大人。”
季声颔首,客气道:“久等。”
将领并不多言,转身高呵:“开城门!”
百余人慢慢悠悠地进了城,街边的男女老少纷纷让道,皆投来好奇惊疑的目光。来到驿宿前,使者与士兵们卸下行囊,按照次序入内。
季声下了马,正欲进门,却被来人拦下。面前将士体格魁梧,面容凶悍,话却不失礼节:“季大人,可汗邀您进宫一叙旧情,请。”
犹豫片刻,季声只得应下:“可汗邀约,自然却之不恭。”
进宫的路程格外长,季声不紧不慢地跟着身前士兵,面上从容镇定,心内却起骇浪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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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他见过如今当政的这位可汗。
那时他年方二十,一举高中状元,仕途无虞,前程似锦。同年,突厥国王来使,携妻带子,也送来万千珍宝。
两国交好,举国同庆。
皇上命他陪同左右,作诗篇,吟佳句,颇有文人雅兴的派头。也正是那时候,他遇见了那个孩子。
那是可汗的独子,年仅七岁,生得一副好相貌。
在文武百官面前,皇上不吝夸赞,称许那孩子能文能武,当是不世之才。突厥国王听了,发出爽朗豪迈的笑声,嘴上虽在谦虚,面上却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情。
季声只安静地站在一旁,垂首不作他言,可抬头的那一瞬间,他对上了那孩子的双眼。
男孩的眼睛生得不同,左眼发绿,右眼呈黑,直盯着他的时候,有一种让他心颤的凶狠。
这一念头转瞬即逝,季声并未再作多想。何况他虽日日跟随,却也与这位尊贵的异国王子并无交集。
直至突厥国王即将返国的前一日,季声领命来到他们居住的府邸,派送了同样丰厚的赠礼。
那日,侍卫们将一箱箱宝物抬进大厅,季声就静立于庭院内。等待的过程乏味且无趣,闲暇之余,他抬眼望见了风里裹挟的缤纷花瓣。
那是日本来朝时进贡的樱花,点点粉白缀于枝头树梢,脆弱又美丽。
突然,树荫间传来响声,他尚未反应,只见树枝猛烈颤动,花瓣争相飘零,男孩从花间径直跳了下来。
不过一霎,人便稳稳落地。两人对视,男孩朝他走来,手里拈着一支花,近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那花枝便被插进他的发间。
季声再次愣住了。面前,男孩神情认真,凝视他许久,却发问:“你是女人?”
心脏陡然一震,他不禁露出苦笑来。即便他的身体确实存在着不可为外人言的缺陷,但旁人若将他视为女子,那他也是不肯的。
“殿下,”季声谦卑地唤他,缓声言:“下官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是你口中的女子?”
毫不收敛视线,男孩依然逼视着他,强词夺理道:“古人以花容月貌来称赞女子,而你却长得比花儿还好看,又怎么不能是女子?”
无言以对,沉默少顷,季声只好先应一句:“承您谬赞。”
顿了顿,又开口:“不过,您既以古人之话为例,那下官也斗胆问上一句,可有哪位古人曾言,但凡比花美者,就必是女子呢?”
男孩一时接不上来话,季声便乘胜追击:“依下官看来,世间美人如云,不必过分看重是男是女。”
沉默间,侍女从回廊踱步过来,低眉顺眼:“殿下,可汗吩咐奴婢来唤您。”
闻言,男孩皱起眉头,乜了季声一眼,直直往前走了。在拐角处,他忽然又回头来。
前庭内,男人面如冠玉,清俊而秀朗,正伸手从发间取下花枝。午间阳光熠熠,照映院落,连带着人,也似乎在发光。
他一时看呆了。
季声感应到他投来的视线,又瞧清他隐晦不明的神色,于是便挥了挥手里的花,试探地问:“您还要么?”
“送给你了。”
说完这四个字,男孩转过身,利落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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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转眼便过了七年,老可汗不幸离世,使者传来消息,季声作为国之代表前去吊唁。
那时,他再次见到了男孩。然而今非昔比,那孩子已是承袭王位的新任可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自那孩子登基以来,已有三年。这期间,他一改前朝政风,开始厉兵秣马,后又领兵攻打周边敌国,接连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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