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们拿出了枪来,将喘着粗气的何衍挟制住,抓到从学校下课后要回到帮派中的程煜面前,强迫何衍在程煜面前跪下,要何衍说,为什么接连三天都跟着程煜?他们怀疑何衍是对帮会居心叵测的人。
然而那时的何衍只是个小小诈欺师而已,刚从上海老家来香港谋生,跟从事大买卖的程煜比起来,他渺小不堪。假若程煜是浮游,他只能算是蝼蚁。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还是那副清俊学生气打扮的程煜穿着衬衫、牛仔裤,坐在房车的后车座,气宇轩昂,高高在上地问何衍道。
放在他身边的除了刚才上课用的西方经济学跟日文课本,还有一支做工精巧的银色袖珍手枪。
「我……你……」跪在他脚边的何衍迷惑了,一时不能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还是想跟我说那件中奖的事吗?」程煜冷淡地挑动嘴角,目光犀利地扫向何衍,骂道,「你真无聊!」
「……」何衍语塞,这时才有些回过神来,程煜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即使外表很清俊贵公子形象,但是不同于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给人另外的充满力道与睿智的气质。从他的所有物中就可以看出他是怎么度过他的每一天的。他总是带着课本跟枪支。课本拿来学习,让自己保持聪敏;枪支拿来虐杀,让自己获得势力。
「跟了我这么多天,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该明白你的下场。」
「你会杀了我吗?」
「你想得倒美……」程煜眨着眼睛笑。怎么会,顶多是将他以诈欺的罪名送给警察。
「现在跟二主子道歉,就放你一条活路。」候在车外的一个保镖插话说。
『二主子』。何衍清楚地听见这个称谓。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了所谓主子是什么样子。就跟程煜这样:聪敏、睿智、懂得隐藏、知晓危险、并懂得如何处理危险的发生。即使是个第二号,也这般气质非凡。
「告诉我,我现在还在你那里中奖了吗?」程煜哂笑着垂眼问何衍,口吻充满嘲弄。这下子,程煜认为何衍该明白他找错人骗了。「做这些诈欺游戏,骗学生们的钱,就以为自己很有能耐了?」
程煜捏住何衍的下巴,眼神犀利地嘲笑他,「世界很大,永远不要自以为是才好。」然后,什么都没对何衍做,吩咐手下带何衍下车。
程煜本来打算将何衍送去给警察的,可是却被他那执拗的不肯求饶的眸子感染,认为他再如此执拗下去,他迟早会吃教训,程煜也不必招他厌恶地给他上痛苦的第一课。程煜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他这样的街边混混,还是留给别人去管教好了。
被程煜叫下车后,即使程煜没有给出命令,那几个狗仗人势的手下也给了何衍好几拳。
那是个下冻雨的春天,在上海念完高中,初来到香港淘金的何衍第一次被人打,不是因为不够八面玲珑地为自己谋好处,而是因为他遇上了已经是黑道名门二主子、却还要乔装成普通大学生去学校念书的程煜。
何衍怨愤不堪,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目送程煜坐在宽敞舒适的房车里离去。身体内狂跳的心久久不能恢复,他不明了为何这颗心跳动得那么快。但他知道接下来,他再也不会这么甘心于这些无聊的欺诈游戏了。
只要耍耍嘴皮子就可以赚到钱,轻松得无法言喻。在高贵的程煜眼中,他的手段低级到了不堪入目。
……
……
何衍现在想到自己跟程煜的相识还是会兀自发笑。
他堂堂一个大老板,身家抵过半个香港,外形美貌得闪着晶光,道上人人敬重。但唯独程煜不买他的帐。因为在他没发迹前,他那落魄街边混混的可笑样子只有程煜见过。
——「帅哥,你中奖了。」何衍玩味地回忆着第一次跟程煜说话的情形。怎么会那么笨,说他中奖了。他那样作风实际的人,估计是从来不会幻想、更不会买彩券去碰运气中奖。
此生不是遇见程煜,何衍此刻也许还是个低级的骗子。现在,何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却还是被程煜瞧不起。命运真是爱捉弄人。
要是时光可以倒流,何衍想自己可以穿得漂亮与体面一些,在初次跟程煜见面的时候带一束花给他,约他去听古典音乐会,听说他喜欢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曲,那最好的乐团来做公开演奏时,何衍就买下最前排的位置给他,请他去听。也可以为他租下最地道的日本茶室,请熟悉世界文化的他来为自己表演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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