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那是他的声音。
“没有名字,随便吹吹玩的。”老人回答。
“那我们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啊,叫《不知道》或者《随便》怎样?反正爷爷你是随便吹的。”叶树心里跟着小孩一起说出了这句话。
“名字只是个代号,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老人的回答和当年一样。
“那爷爷你教教我怎么吹,我学会了吹给小土听。”叶树听见自己接着说。
“这个你现在还学不会,我教你首简单的。”老人拿起口琴吹起了《苏珊娜》,悠扬的口琴声在夏夜里回荡,旋律飘出很远很远。
叶树被闹钟吵醒时,是迷迷糊糊的,他竟然梦到了爷爷。
在课上他不断回忆梦里的内容,无意地在纸上写着什么,下课铃声把他震醒,他看到自己写了满页的“小土”,这个小土是谁,他真得不记得了。
好像学会吹口琴时,自己经常跑去小伙伴面前去吹,带着骄傲和自信,即使吹得磕磕绊绊。
他收拾书包,走出了教室。
“老板,如果你忘记了一些事情怎么办?”下午叶树突然问江泽。
江泽看出来了叶树这几天状态不好,就像原先欣欣向荣的大树突然耷拉下来每片叶子。
“是你想忘记的,还是不想忘记的?”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答。
“我不知道。”叶树摇摇头,“好像想记起来,又好像很排斥想起来。”
江泽看着他,眼睛里有悲哀的神色,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过这神色很快就消失了。他知道叶树并不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他只是想说出来。
果然,叶树接着说:“与一个人有关。我好像很熟悉他,他也很熟悉我,可是我不记得他了。”叶树闭了闭眼睛,“但他一直记得我。那些事情好像很重要,好像又没什么关系。”
他睁开眼睛,扯出了一个苦笑,“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忘记,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不只他的。”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江泽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话,“如果回忆痛苦,那就忘掉;如果忘记痛苦,那就记起来。”
“哪那么容易,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回忆痛苦,还是忘记更痛苦。”叶树想有时候厌恶痛苦,有时候又沉浸其中,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人。
叶树不再说了,他拿起手柄,看着咖啡液缓缓地流出,浓醇的香气逐渐包裹住了他。
顾念尘今天醒来时,发现自己低烧似乎有恶化的迹象,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看医生。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正还没到能要命的地步。
简单吃了饭,他打开电脑,查了查最近的票,他突然想回家,想看看那个保险柜,看看那把口琴。最近的票是十一点的,也就是两个小时后,从这里到高铁站需要半个小时,完全来得及。
他找出家里的钥匙,在网上买了票。他家离学校不近,坐高铁需要近五个小时。出了站,再坐半个小时地铁回家。
两个半月没回来,这个房子还是一样,毫无人气。顾风忙于工作,顾念尘不喜欢别人在家里,从他初中后,时常就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父子两人一年说的话没有顾风在外一天说的多。
这能算是家吗?顾念尘觉得自己也是没有家的人。
他上了楼,打开自己屋里的门,房间很整洁,和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看来没有人进来过。
凭着记忆在其中一个柜子里找到保险柜,打开后首先看到了一个圆形铁盒,顾念尘知道里面是自己曾经写的话,他犹豫了下还是放到了一边。他拿起保险柜里面的深蓝色琴盒,坐到了床上。
打开琴盒时顾念尘突然不敢看,他忍住了闭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到一把黑色的半音阶口琴躺在里面。冰凉的琴身一如这冰凉的空气,顾念尘拿起琴时被冰得抖了一下。
黑色的金属盖板,银色的吹嘴,盖板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树叶。他颤抖着把琴放入嘴边,轻轻地吹了一下,嘶哑的一声,如同久未开口的朋友。
顾念尘看到一滴水落在了盖板上,他摸摸了自己的脸,不知怎么又流泪了。
他把保险柜放回原位。把琴认真地擦好,然后放回琴盒,带着它去了隔壁书房。
他下定一个决心,要学会吹口琴,要学会吹爷爷的曲子。是的,那天晚上叶树吹的“不知道”是爷爷的曲子,他在看到琴的时候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个整天笑呵呵口琴吹得很好听的老人,想起他送自己琴,想起他摸着自己的头说“小土真有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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