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成看着他惨白的脸,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给他披上:“那我送你回家。”
夏青表情骤冷,扬手扯下身上的外套扔给孟玉成:“不必了。”扭身走到路边,伸手拦车。
街边车辆路过时带起的冷风时不时吹开夏青的长发,孟玉成看到他冻得打颤的下巴。孟玉成一声叹息,上前再次把外套给他披上。
夏青撇着肩膀不让他披。衣服被甩到地上两次后,孟玉成火大地吼他:“你到底想干嘛,想死吗?想死滚远点,别让我看到!”
夏青瞪着他冷笑:“不想看到我死,你滚开不就好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孟玉成捡起衣服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把衣服扔到夏青脸上。
也不知是他力气太大,还是夏青实在太虚弱了,居然被衣服砸得后退了几步。孟玉成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
两人挨得近了,孟玉成看到夏青湿润的眼角。夏青不想给他看,别着头把衣服再次塞回孟玉成怀里。
孟玉成轻轻叹气,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身侧,司机降下车窗问:“去哪儿?”
孟玉成把外套硬按到夏青身上:“我家,去我家总行吧?!”
司机以为是在跟他说话:“你家是哪儿啊?”
孟玉成报了地址,按着夏青硬塞到了车里。还好,夏青这回没闹了。
孟玉成疲惫地上了车,让师傅暖气打高点。夏青斜眼看着窗外,外套搭在他的腿上。
阴天的街道,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孟玉成看着另一侧的窗外,沿途都是砍得光秃秃的大树,断口包着塑料和稻草,树身刷着□□,像得了重病的老人。老人难过冬,树应该也一样吧。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冬天更让人提不起劲。
孟玉成突然开始怀念起北方家乡的冬天。
夏青说:“我讨厌医院。”声音低得像是自语。
孟玉成转头看他,他偏头盯着窗外,半边侧脸被头发挡住了。
“那个女人到了医院才死的。”
孟玉成张嘴想问“哪个女人”,又猛得想起来夏青喊了一夜的“妈妈”。
“她恨我。”夏青说完,整个人都转向了另一侧。孟玉成只能看到他背上高耸的肩胛骨。
这是夏青第一次说起他自己的事,孟玉成感到胸口酸痛,同时又觉得不安。他不想知道夏青太多事,就像他很少跟夏青讲自己的事一样。
还好,夏青没有继续往下说。孟玉成既觉得庆幸,又觉得失落。复杂的情绪纠缠着他,让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这样,两人一直沉默地到了红松路700弄。
天上飘起了细雨,路面被撒得湿湿的。孟玉成在前面走得很快,夏青走不动,渐渐被他甩开。
孟玉成走了很远才发现夏青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他双手撑腿弯着腰站在远处,看上去无比虚弱。
孟玉成走回去,发现他满头满脸的水,一张脸好像刚从冰柜里爬出来。都这样了,还要拽得不行地反问他:“你跑回来干嘛?!”
孟玉成半蹲在他身前:“不想死就上来。”
夏青没动,孟玉成反手把他捞到背上,不顾他的挣扎走得飞快。
“你放我下来!”夏青捶着孟玉成的背,并不用力。
孟玉成把他箍的更紧,脚步迈的更快。夏青渐渐也安静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发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
“孟玉成——”夏青捏着他的耳朵喊他。
孟玉成没应,但抓紧了他的腿弯。
夏青一只手指插进他的耳朵:“我重吗?”
孟玉成偏头躲他手指:“别戳我耳朵。”
夏青轻声笑了,听起来心情不错,起码比刚才好。孟玉成搞不懂他。
爬楼时,孟玉成有点气喘。夏青在他背上晃着腿说:“你说你,放着好好的电梯房不住——”
他话音未落,孟玉成突然停下来,一个挺背差点让夏青滚下楼梯,如果孟玉成没有及时拉住他的话。
“你是摔死我吗?!”夏青惊魂未定。
孟玉成面无表情地松开他:“到了。”
夏青抬头一看,已经快要看不清的302房号挂在贴着乱七八糟小广告的铁门上方。
孟玉成掏出钥匙对了好几下,才插入锁孔。钥匙转到一半,他突然扭过头来,视线停在夏青脸上。
全身无力的夏青倚着楼梯拐角扶手,被他看得很不自然,没好气地问:“怎了,钥匙断了?”
“我觉得没有电梯的房子挺好的。”孟玉成说完转身继续转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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