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腾真是饿了——先前在客厅里枯坐的时候,还没发现自己竟会有这么饿。汽车夫开着汽车直奔最近的西餐馆子,给他连冷带热的载回了一桌大餐。小鹿陪着程世腾上了餐桌,程世腾让仆人开了一瓶酒,然后起身去给小鹿倒酒。酒瓶沉重,他那托着酒瓶的双手颤得厉害。小鹿看了看他的手,又扭头看了看他的脸,程世腾似乎忽然精通了读心术,也有点像患了失心疯,边抖边笑:“饿的。饿死我了,刚想起来,中午没吃饭。”
小鹿伸手握住酒瓶颈子,轻轻的向上一抬:“去吃吧!”
程世腾意意思思的对着小鹿笑,感觉小鹿今天是特别的和气。绕到小鹿对面坐下了,他拿起刀叉,有种头晕目眩式的喜悦。一叉子叉进盘子里,他叉起沙拉往嘴里送,嚼得满嘴咯吱咯吱直响,然而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一颗心也不在饮食上,他失了控一般,不住的抬头去看小鹿。
小鹿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然后抬眼去看程世腾:“今夜还走吗?”
程世腾察言观色的摇了摇头,想要看看小鹿的反应,然而小鹿没有反应,单是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随即手按桌边站起了身:“我去洗澡。”
程世腾不知道他这个澡是不是为自己而洗,一边胡乱的往嘴里扒着饭菜,他一边开动脑筋想心事,时常开锅的脑子此刻忽然灵醒了,他同时思索了好几桩事情,有他和小鹿即将发生的好事,有他此行弄到的私房钱数,还有他老子回天津的准确日期——都很重要,第一件事尤其重要。
欠身把小鹿留下的酒杯端到自己面前,程世腾举杯喝了一大口。二十五六岁的人了,他各方面都有长进,唯独狗脾气是丝毫未变。小鹿今天虽然没给他笑脸,但也不算冷言相对,这让他很高兴——一高兴就是彻底的高兴,乱麻一般的烦恼和往事,被他自作主张的全抛到脑后去了。至于小鹿抛没抛,他则是根本没想。
吃饱喝足之后,程世腾端着一杯酒上了楼,一边走,一边听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及至推开卧室房门进了去,他迎面就见小鹿裹着浴袍蹲在床上,正在低头翻看自己从上海给他带回来的画报。画报是由铜版纸装订而成的,每一页都是光滑鲜艳。程世腾不是个读书种子,平时连闲书都懒得瞧,这摞画报是他在租界内的外国书店里购买的,因为论内容他是完全的看不懂,所以像个女子挑时装一样,他只挑封皮漂亮的买。
搭讪着走到小鹿身旁,他在床边坐下了,跟着小鹿一起看,看过几眼之后,他自己笑了:“还真是小孩儿的书,买错了。”
小鹿没理会,继续一页一页的翻。书里印着各式各样的汽车,车旁标注着英文单词,他一个一个的认,单词都是熟面孔,然而他读不出来也写不出来,教会学校的岁月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所学的那点知识,已经忘了个七零八落。
合上画报盘腿坐了,他忽然伸手夺过了程世腾手中的酒杯,仰起头灌了一大口,然后说道:“你连着这么多天没露面,我以为是他不许你再来了。”
程世腾脑子一转,把这句话转明白了,不由得有些羞愧:“不至于,我还没那么听他的话。”
小鹿扭头望向了他,眼睛看着眼睛,是直来直去的望。望过片刻之后,他垂下眼帘,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算了,睡吧。”
把酒杯递还给了程世腾,他关闭吊灯,只留了床头一盏立式台灯照明。程世腾痴痴的注视着他,只见他跪坐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低下头解开了自己的浴袍衣带,纤细的颈子向前弯着,他显出了单薄清秀的少年式身量,浴袍顺着脊背滑落下去,露出微凹的后腰和浑圆的臀。
仰起头喝光了杯中的酒,程世腾面红耳赤的起了身。放下酒杯脱了上衣,他来不及继续宽衣解带,直接就扑向了床上的小鹿。小鹿刚洗完澡,喷香的被他抱了满怀。他手上撕扯着小鹿和自己的衣服,口中则是急切的低语:“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已经弄到了一笔钱,但是还不够……我还会再找机会,我找这种机会很容易。只要钱的问题一解决,咱们就没了后顾之忧,到哪儿都能过舒服日子……我和他不一样,我只要你一个,你跟着我,咱们做一辈子的夫妻,永远也不分开……”
小鹿仰卧在他身下,颤巍巍的呼出了一口气,随即扭开了脸:”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程世腾低下头,开始亲吻他的耳根,同时含糊的答道:“上海……我已经在上海预备好了房子……我们隐姓埋名逃过去……他找不到的……”
他的嘴唇很湿,气息很热,撩拨得小鹿直打哆嗦。闭着眼睛抵抗着痒意,小鹿想想何若龙的权,又想想程世腾的钱,权和钱都是好东西,何若龙和程世腾,仅从“人”这个角度来看,也都有着很体面的人样子。然而这四样好东西混合在一起,组成的何程二人,却是都很不怎么样。
52书库推荐浏览: 尼罗
豪门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