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脚一走,小鹿后脚也睁了眼睛。悄悄的披了衣服推了门,他把张春生和武魁叫了进来。
张春生和武魁因为精神紧张,所以也没敢真睡,只在小鹿隔壁打了个盹儿,小鹿那边一出声,他们立刻就有了知觉。武魁张开大嘴,一边打哈欠一边就要往外走;张春生向前迈了一步,随即却又扭头折回去,拎起了那三只皮箱——小鹿当初把箱子交给他们的时候,话里话外的让他们“仔细点儿”,可见这不是平常的东西。既然如此,张春生就不能让它们离了自己的眼睛。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小鹿的屋,小鹿把房门关严了,屋子立刻成了个封闭空间,全靠着桌上一点如豆灯光照明。让张春生把三只皮箱并排放在地上了,小鹿蹲下去,开始一只皮箱一只皮箱的试密码——他见程世腾开过一只,密码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是记住了程世腾的动作步骤。谨慎的将那步骤重复了一遍,前两只皮箱没反应,最后一只却是被他转出了“咔哒”一声响,箱盖随之自动开了一道缝。
小鹿屏住呼吸放倒箱子,慢慢的掀开了箱盖。武魁和张春生蹲在一旁伸脖子看,全没看明白,武魁小声问道:“团座,这是什么钱啊?”
小鹿用手拿起一捆钞票掂了掂,然后把它依照原样又放了回去:“这是美国钱,那两只皮箱装的也是它。换成中国钱,能有一百万。”
武魁听闻此言,当即抬手一捂嘴,只从鼻子里漏出了半声惊呼。张春生也睁大了眼睛,心想自己方才居然独自拎了一百万!
小鹿摁住箱盖向下一压,让它重新锁成了严丝合缝:“这是程大少爷的钱。”
张春生听了这话,倒是并不动容;武魁则是暗暗的一伸舌头——他知道小鹿在省主席家过得很不如意,但到底是怎么个不如意,张春生黑着一张脸语焉不详,所以他也只能是自己想象。起初还想不清楚,后来得知程大少爷要带着小鹿闹私奔,他才隐约的明白了。
明白之后,他越发的不忿——连程大少爷都敢为了自家团座闹私奔,可见团座是何等的高级。这么高级的团座几次三番的和那个土匪种子混在一起,真是可惜了团座这么个美人。
第一百三十章
武魁自打放下杀猪刀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位长官就是小鹿,小鹿打过他骂过他,打骂的时候凶神恶煞,然而他不生气。有时候他扪心自问,认为换了任何一位长官过来这么收拾自己,自己都得怀恨,能遇上个让自己恨不起来的小团长,也是一种运气,况且患难见人心,上次那仗都打成那样了,他还藏着掖着的不许自己上战场,其中用意不必多说,长了人心的就能想明白。
因为这个,他愿意冒险造个反,让小鹿回来继续给自己当长官。跟着小鹿干,无论干好干坏,他都不会憋气窝火。况且小鹿上次造反,明显是属于犯了失心疯,而武魁自己估摸着,他应该不能总疯,不疯的时候,他那小脑袋还是相当够用的,有他主持大局,武魁自觉着可以省不少力气和时间。
自从小鹿被省主席塞进汽车里带走之后,武魁带着一个营独当一面,还得顺手照应着冷营长,感觉十分疲劳,并且冗务缠身,偶尔竟会忙到连逛窑子的时间都没有。如果当了营长却又不能尽情的吃喝嫖赌,那么这营长当得还有什么意义?他又不是张春生,一天吃个两三顿饭就能活的。
因为这些个缘故,武魁决定立刻进入正题。眼睛盯着那三只皮箱,他低声开了口:“团座,原来我以为您是一个人空手回来,还没多少胜算;现在您既然带回了这么多钱,那事情就好办了。我跟老冷,那不用说,肯定是您指哪儿我们打哪儿;问题是丛山——丛山现在瘦的跟猴儿似的,说是罗美绅一死,队伍里的账就乱套了,他们那帮人现在没了钱,挣钱的头领也没了,现在全都成了没头的苍蝇,而且还是饿苍蝇。我想着,您要是能往外拿出大钱的话,那咱们让丛山回去拉拢拉拢,把罗美绅留下的那帮穷鬼拉到咱们队伍里,力量不就大了吗?我跟老冷加一起,差不多能凑个一千四五百人,对了,还有老韩,老韩现在离咱们挺远,他的兵在山那边儿呢,远没事儿,让他过来就是了,再加上丛山带过来的人,够啦!”
小鹿蹲在地上,低头思索了良久,末了哑着嗓子开了口:“人少不怕,咱们只要能把第一场仗打胜了,他们的军心就得乱——何若龙是不是已经得了赵振声的委任状?”
这个问题张春生不知道,武魁却是消息灵通:“得了,是个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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