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办?”他问小鹿:“扎出血了。”
小鹿走到他身边,一手抓过他挨了扎的右手,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叠成四方块的旧手帕。用手帕一擦指尖血滴,他随即松了手,一边迈步走向正方堂屋,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好了。”
程世腾扭头望着他,见他把那染了血的手帕重新掖回了裤兜里。
和平时一样,晚饭摆在了堂屋桌上,饭菜也是平常的饭菜。小鹿和程世腾相对坐了,各自端了饭碗开始吃。起初双方都不说话,只有筷子与碗盘碰撞出声响。后来程世腾先开了口,他问小鹿:“有酒吗?”
小鹿没看他,直接扭头对着门口吼了一声:“小张,拿瓶洋酒!”
张春生微弱的回应了一声,不出片刻的工夫,他端着托盘进了来,盘中果然放着一瓶开了封的威士忌,以及一只玻璃酒杯。把托盘轻轻的放在了桌边,张春生低声说道:“师座酒量不好,就别喝了。”
小鹿一点头。等张春生退出去了,程世腾抄起酒瓶,一边倒酒,一边问道:“怎么?一个副官,还敢管你喝不喝酒?”
小鹿抽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我愿意受他的管。”
程世腾笑了。放下酒瓶端起酒杯,他欠了身向前伸手,把亮晶晶的杯口一直送到了小鹿嘴边,同时小声说道:“一小口。”
小鹿张开嘴,果然浅浅的啜饮了一口。
程世腾收回酒杯坐下去,自己举杯也喝了一口。一口威士忌下了肚,他的脸上透出了一点血色,又慨叹一般的说道:“高兴的时候,应该喝点儿酒。”
小鹿抬眼望向了他:“很高兴?”
程世腾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点了头:“嗯,很高兴。”
小鹿笑了一下,意态悠然的说道:“贱种,看来德国饭店那一顿打,打出你的瘾了。”
程世腾又喝了一口酒,然后答道:“我不是为着挨打来的,我是为你来的。我没有挨打的瘾,可是如果想见你就非挨不可的话,那我也可以忍。”
小鹿吃了最后一口饭菜,然后自己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喝:“既然没有挨打的瘾,看来就是有谈情说爱的瘾了?”
程世腾看着小鹿,情绪平静,语气温和:“也可以什么都不谈,只是见见面。”
小鹿从茶杯杯沿抬了眼,对着他一笑:“好,这倒是个新鲜。”
程世腾依然看着小鹿,看他笑的时候睫毛微微的一颤,颇有一点嫣然之意。他不记得小鹿上次嫣然一笑是在什么时候,他甚至都不记得小鹿是否曾经这样笑过。长大后的小鹿总像是硬而冷的,方才的嫣然,不过是他一种嘲讽的姿态。
于是程世腾换了话题:“你如今住的这房子,还算不错,我看后面的花园也不小,一会儿我们过去走走,”
小鹿不置可否的慢慢喝茶,并不相信程世腾活到二十大几,还能转性。
在天要黑不黑的时候,小鹿带着程世腾进了花园子。他这花园并非名家手笔,除去固有的道路亭台之外,花草等物全是张春生自己忖度着栽种修理的。若论格局样式,它没什么出众之处,然而值此盛夏时节,花草繁茂,倒也有几分天然的美景。在夏虫唧唧的鸣叫声中,小鹿和程世腾并肩同行,两人走得都很慢,并且一直没什么话说。
及至走出一定的距离了,小鹿开了口:“前边就到头了,往回走吧!”
程世腾停了脚步,忽然唤道:“小鹿!”
小鹿没出声,单是扭头望向了他。
程世腾从裤兜里掏出了个扁扁的天鹅绒小盒子,打开盒盖托到了小鹿面前:“既然是纪念日,当然应该有一样纪念品,送给你的。”
小鹿把目光移向了程世腾手中的盒子,盒子的深色丝绒衬里已经和夜色融成一体,嵌在上面的两枚翡翠袖扣反射了月光,成了两滴碧绿剔透的水珠子,忽明忽暗的漂浮在程世腾手中。
小鹿看清楚了,随即抬头答道:“谢谢你,但是这东西我用不上。”
程世腾把盒盖严丝合缝的扣了上,然后把它掖到了小鹿胸前的口袋里:“纪念品,不必一定要用,别轻易的丢了它就好。”
小鹿静静的站着,等着程世腾趁机抱自己一下,或者亲自己一下,或者隔着衣裤对自己胡掏乱摸一场。然而程世腾放下了手,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以后我每年都会送你一样小东西。”他对小鹿说道:“想一想,明年要什么?”
小鹿把眼睛睁大了一圈:“明年你还来?”
程世腾郑重其事的一点头,然后又对着他一笑:“所以要修路。”
小鹿从胸前口袋中拿出盒子掂了掂,然后递向了程世腾:“拿回去吧,也不必再来了。你我今天能这样和平的在一起走路,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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