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惨叫嘶哑而又高亢,简直像是拼了命带了血。小鹿从来没这么叫过,小鹿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嗓门!大少爷被这一嗓子震得愣在了当地——愣了三四秒钟,他如梦初醒的回了神,慌忙转身摸索着去开了电灯。
灯光一亮,大少爷立刻看清了地上情形。小鹿捂着下身蜷在屋子中央,眼睛睁得极大,如同见了鬼怪,同时微微张着嘴,也不呼,也不吸。
大少爷知道自己踢错了,摸黑乱踢,踢到小鹿的要害了。
连忙走到小鹿身边蹲下来,他想要扶起小鹿赔礼道歉。可在他的双手触碰到小鹿的一瞬间,小鹿忽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一边颤抖,一边从鼻子里哼出了颤抖的呻吟。灯光之下,他的额头晶莹闪亮,是在刹那间渗出了浓稠的冷汗。
大少爷看到这般情景,一颗心向上一提,怀疑自己是闯了大祸。试探着伸手摸向小鹿的下身,他起初是想挪开小鹿的手,扒开裤衩看看伤势。然而小鹿骤然一哆嗦,而他的手指一热一湿,低头看时,竟是小鹿尿失禁了。
大少爷傻了眼,一颗心随之向上提到了喉咙口。很快的,他也哆嗦起来,因为那尿水渗透白布裤衩,居然会留下越来越浓的红色印迹。
那尿里面有血,小鹿尿了血!
大少爷拦腰抱起小鹿,踉跄着转身往外跑,一面跑,一面狂呼乱叫的喊人,声音响彻夜空,走腔变调的带了哭意。而小鹿面无表情的仰着头,从嘴角向外溢出了白沫。
第三十三章
凌晨时分,大少爷站在协和医院的走廊里,哆嗦着向程廷礼说话,几次三番的咬了舌头,并且因为声音忽高忽低扰了旁人休息,还被看护妇责备了好几次。程廷礼满拟着今天睡个懒觉,哪知不但没能懒成,反倒比平时还勤快,天还没亮,他就披星戴月的跑来了医院。
在到达医院之前,他还糊涂着,以为大少爷只不过是打得小鹿挂了彩——两个崽子从小就打,小的时候没力气,还打不出大事故来,如今两个人全长大了,这回再动拳脚,自然威力不同寻常。但是再怎么说,儿子也不该为了小鹿惊动他老子的休息。又没打出人命,何至于让儿子在医院里往家打电话,像个走丢了的孩子似的,连哭带嚎的找爸爸。
程廷礼牢牢骚骚的到了医院,在走廊里见了儿子。大少爷衣衫不整,身上披一片挂一片的,下面裤腿向上卷着,一边露出小腿,一边露出脚踝,也没穿袜子,一脚皮鞋一脚拖鞋,另有半张通红的脸,脸上显出了个五指形状的浮雕,显见是挨过了一个大嘴巴。
张开双臂拦住父亲,大少爷不提前因后果,直接就奔了正题。
他带着哭腔告诉程廷礼:“爸爸,完了,我把小鹿打坏了。”
程廷礼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打坏了?骨头折啦?”
大少爷战栗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把小鹿打坏了。”
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事情,被大少爷颠三倒四的说了足有十分钟。后来程廷礼听明白了,也立时变了脸色:“医生怎么说?”
大少爷抬起手,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一指:“在做手术……医生说里面都是血,要切开放血,否则恐怕会保不住……”
程廷礼看着大少爷,犹犹豫豫的发问:“保不住又怎么样?难不成医生还会割了他的蛋?”
大少爷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虚弱的一点头。
程廷礼想了想,仿佛难以置信似的,低声又问:“蛋要是没了,那不成太监了?”
大少爷摇晃着靠墙站住了,听到这里,忽然流了满脸的眼泪,哽咽着说道:“爸爸,我错了,我这回可闯大祸了……我对不起小鹿,小鹿到医院的时候,一点儿知觉都没有了……全是血,他往外尿血……”
程廷礼听到这里,一时间也没了话。上下又将儿子打量了一番,他沉着脸说道:“你看你这个丢人现眼的样子,还不回家去收拾收拾。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可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鬼心思,我养这个孩子,是看在他爸爸的面子上,不是养着给你玩儿的!”
说到这里,他不耐烦的一晃脑袋:“还等什么?赶紧滚!”
大少爷要从手术室里等个结果出来,不肯滚,于是程廷礼发了话,让两名卫士硬把大少爷架出了医院。
大少爷被卫士塞进汽车送回了家,刚到家不久,程廷礼也回来了。大少爷冲到父亲面前,心惊胆战的想问又不敢问,而程廷礼唉声叹气的沉默了一会儿,末了说道:“手术结束了,他没有几个小时醒不过来。现在看着,情况是不大好——”
话没说完,余音袅袅。心事沉沉的在大少爷面前来回踱了两圈,程廷礼低低的又重复了一遍:“不大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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