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右脚的枪伤,因为拖得太久,所以闹起了感染。陆雪征亲自去看望了他一次,他穿着病人服坐在床上,微微的有点发烧,然而精气神很不错,欢欢实实的能吃能喝。仰头看着陆雪征,他乖乖的说道:“干爹,我再过一个礼拜,就能回家了。”
陆雪征轻轻一拍他的后背:“别急着回去,好利索了再说。想吃什么要什么,就和李绍文说。”
李纯“哦”了一声,也怕自己会落下小残疾。
没等李纯康复出院,苏清顺先落网了。
李继安翻脸不认人,收回了先前对他作出的所有许诺;日本人看不出他的重要性,也不愿因此得罪租界里面的亡命之徒——倒不是日本人怕了陆雪征,只是觉得犯不上。
皇军虽然名头响亮,但也一样的欺软怕硬。
光天化日之下,苏清顺在日租界的大街上,被戴国章领人绑起来塞进了汽车里。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坐在车内并不反抗,只急急的说道:“戴哥,我在这边有个女人,你一打听就能知道。她有了身孕,手里的钱倒是够用,就是无依无靠。等我死了,你隔三差五派人过去看看她。”
戴国章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时就回头望向他,一言难尽而又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啊……”
话没说完,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苏清顺的双手都被反绑在了身后,这时见戴国章不答应,就急的以点头代替作揖:“戴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咱们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别人我指望不上,我就求上你了。以后孩子生下来,要是个小子,就叫苏家栋;要是个丫头,你就让她随便起个名字。戴哥,你仔细听准,可别记错了!”
戴国章长叹一声,转向了前方:“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苏清顺得到了承诺,死心塌地的也长出了一口气,口中低低的咕哝道:“死了也好。小时候吃他一口饭,长大后得卖一辈子的命去报恩。成年累月的担惊受怕,我也累了,你们接着伺候他去吧!”
戴国章眼望前方,只装听不见。
苏清顺被戴国章送回了家——苏公馆,他自己的家。
他死在了自家的一间空房中。
两年前,韩棠就是在那间空房内,被陆雪征一脚踢断了脖子。
踢断脖子,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死的干脆利落;苏清顺却是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是被陆雪征用铁棒活活打死的!
他所有的兄弟们一起围在四周,是神情漠然的旁观者——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所以无法表示同情。
于是他谁也不看,只最后望了戴国章一眼。戴国章和他对视刹那,随即却是不甚自然的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陆雪征不碰苏清顺的脑袋,只往他身上招呼。苏清顺在真正咽气的时候,身体都快被他打碎了。
扔掉手中血淋淋的铁棒,陆雪征站在原地喘了一口气,而后从戴国章手中接过了一条雪白的湿毛巾。
仰头把湿毛巾蒙到脸上,他转身向外走去,同时抬手擦净了溅到脸上的斑斑血点。随手把毛巾向后扔给戴国章,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苏清顺手下管事的人,也给我全部处理掉。”
戴国章跟上一步,低声答道:“是。”
第74章 一家人
李纯出院了。
他那右脚脚掌被子弹穿了个洞,子弹走的迅疾,那个洞也开得利落——就是个洞,消炎过后渐渐愈合,也就好了。
不过愈合归愈合,他这右脚目前还是不能落地走动。戴国章把他一路从病房扶下楼去,又任他金鸡独立的跳进了汽车中去。及至到了家,陆雪征亲自出来迎接,见他依旧是行动不便,便俯身伸手,把他从车中拦腰抱了出来。
叶崇义这一阵子一直住在陆公馆。此刻坐在房内窗前的椅子上,他用胳膊肘搭了窗台,侧着脸斜睨了院内情形。李纯说起来也是个青年了,可是穿着短衣短裤,周身上下没有丝毫青年气息。安之若素的躺在陆雪征的臂弯里,他抬手搂住干爹的脖子,一脸的无欲无求,神情和姿态都很像个乖宝宝。
叶崇义就看不得李纯。黑亮亮的眼珠子悠悠一转,他颇想冲出去一脚踢飞李纯,而后抢亲似的,把陆雪征抱回房里关起来!
他当然是抱不动陆雪征的,不过歪着脑袋想象了那副夸张情景,他忽然笑了一声,自己把自己哄逗开心了。
陆雪征把李纯送回房中床上。李纯把双腿垂下去,弯腰解开皮鞋鞋带,随即就见陆雪征也在床边坐了下来。
“还是疼?”陆雪征问他。
李纯微笑答道:“不动就不疼。”
陆雪征抬起他的右腿横放到自己膝上,而后扒了他脚上的洋纱袜子,本意是要看一看那贯通脚掌的枪伤,然而放眼一瞧,就见这只脚白白嫩嫩,带着浑圆温暖的肉感,哪里是个十九岁小伙子的脚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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