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迷茫地问:“继续……什么?”
简铭耐着性子且坚毅无比地再次重复一遍:“你这首诗的名字,刚才放烟花没听清楚,叫什么?”
这原本该是一个脱口而出的名字,不知怎么,林向黎竟说不出口了。他遽然望了一眼简铭,又把视线移开了,轻声道:“这首诗,叫做《感谢》,感谢你在我生命中出现,对我……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无以为报。”
简铭愣在那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林向黎说的半句不错,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如此强烈、甚至难以呼吸的失落感。只因为林向黎把这首诗念得太过饱满,他的卑微、苦难、多舛,交织着他的渴求、期盼、勇敢,简铭以为那是林向黎发出的求救信号,意思是自己才是对方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好骄傲,好开心,这不就是变相地告诉自己,他离不开他,他需要他,他……爱他?
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吗?
简铭反反复复地质问自己,有无会错意,有无自作多情,有无将对方的感谢当成是爱情……好吧,如此看来,是有。
“你的信我收下了,谢谢。”简铭的手踟蹰地蹭了蹭西装口袋,放着不是,拿出来回味更不是。
林向黎不敢看他,古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勇气就这样因为一场他人的求婚而漏光了,如果那个女孩子没有发表那番真知灼见,自己怕是全然沉浸在盲目的欢喜中,直想着将自己傻不愣登的一颗鲜活跳动的心掏出来捧到人跟前说,简铭,我、我爱你,我想和你处对象,不是玩恋爱游戏,是要安稳过日子的那种,好吗?
他知道简铭会说好,这毋庸置疑,但他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还是一只被包养的鸭子,简铭月月付费的那种。
他们不平等,这样的爱,始终是畸形的。就像那个女孩子所说,彼此尊重,彼此扶持,那才是爱情真正的模样。
他俩现在这样,明显是简铭单方面地在扶贫。
林向黎没有谈过恋爱,但这并不妨碍他正确理解爱的真谛。他阅读过无数名家名著,领略过这世间无数怪奇的爱情,越是见得多,心中越是清明,什么叫爱情,在简铭说出要祝他幸福的那个夜晚,他终于明白。
名义上是搞对象,实则仍是包养关系的话,那这样的爱情也太不纯粹了。林向黎苦笑,他倒是想纯粹,可谁给他机会?他如今的境地,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有什么资格谈论“爱”这个字眼?
他不想假惺惺地一边和简铭处对象,一边又心安理得地花着对方的钱,他那原本已经稀碎的自尊心不知何时又粘贴复合了,并且跳出来指责他:你这样做就是一只绿茶屌!白莲屌!拜金屌!……傻屌!
行吧,他就是傻屌,他跨不过去这道坎,被人点醒后,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没来由地心虚慌张,因为他一无所有,谈何平等、尊重?又谈何爱得坦荡?
当然,即便他纠结万分,可日子仍要过下去,盛夏就在他日复一日的集训上课中溜走,九月初开学,他忙于学校事务,升上四年级还是做班主任,班级是拆分重组的,问题学生有几个,他焦头烂额,晚上又批改暑假作业到很晚,拿出备考资料复习也是紧巴巴的。
简铭约他吃宵夜,他也实在是抽不出空,挑灯战到晚上十点多,他又接到对方短信。
【到弄堂口来。】
心跳瞬间冲刺到一百二十迈,他猛地起身,凳子翻倒在地,吓得他赶紧扶起。母亲已经入睡,他蹑手蹑脚开门溜出。还是那棵树荫浓密的香樟树下,一辆奔驰车安静如鸡地停着,假装自己是一辆不起眼的五菱宏光。
车窗漆黑,林向黎看不清楚,他打开副驾的门,发现主驾驶座上没人,咦?
“坐后面来,林老师。”后座上有个黑影道。
林向黎还真的是被吓得不轻,他拍拍胸口,又打开后车门,矮身坐了进去。结果他发现自己并不能和简铭亲密无间地挨坐在一起,因为两人中间叠了一堆餐盒。
“我打包了几个菜,一起吃点。”简铭说着,逐一揭开餐盒的盖子,炒米线、肉沫茄子、糖醋排骨、炸酥鱼的香气瞬间充盈整个车厢。林向黎诧异道:“这么多菜……呃,这样吃会弄脏车里吧?”
“你吃你的,车脏了也不用你洗。”简铭掰开一双卫生筷递给他,“乐乐说四年级分班了,班上有好几个调皮鬼,是不是闹得你很烦?”
林向黎咬了一口酥鱼,摇摇头:“还好,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多教导几遍会懂事些。”
“成考的复习呢?有困难吗?”简铭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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