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菜都要凉了,过来吃吧。”林向黎搓搓手,赶紧取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围裙,他的手艺一般,这些大鱼大肉平日里碰得少,都是家常的做法,没有新意。但是他为了接下来的这件事,还是想尽全力地展现自己的心意,显得庄重些。毕竟他是认真的。
简铭抽开凳子落座,他和林向黎面对面,两个人坐在洒满金橘色晚霞的养猪场值班室里,挨着一张污迹斑斑的方桌,一个着装昂贵,一个灰头土脸,还有满桌的菜肴,颇为诡谲。
“刚考完试为什么跑来给我做饭?”简铭拿起筷子来,捣腾这一桌子菜也是得花不少功夫的,“不觉得累吗?你应该回家好好休息。”
林向黎被他问住了,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你先吃吧,吃好了,我们再说。”
看来是有事找他,简铭顿觉莫名,猜不透他的心思,只道:“考试考得还行吗?难吗?”林向黎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都会做,可不代表都做得对。我没把握……要是考不上,你会怪我吗?”
简铭边一筷一筷地夹菜吃,边摇头道:“考不上那就明年继续,你有我……怕什么?”他这话似乎在说,再为你花个一万二的学费,也是小意思啦。可林向黎心中一窒,五味杂陈起来,他道:“明年继续?那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点,一抹凄然的笑意掠过他的嘴角,继而又道,“简铭……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筷子一顿,简铭嚼碎了嘴里的肉,咽下,点点头道:“你说。”
林向黎抿了抿唇,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伸手拿下挂在一旁墙壁上的旧书包,从夹层里掏出一张纸来,把叠出几层的纸慢慢展开。简铭看他的手在发抖,于是自己夹菜的手也停了,两眼直直地盯着他,想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白纸,这是一张小学生写作文用的方格纸,上面列满了密密麻麻的内容,简铭颠倒着瞥一眼,看不懂是什么,追问:“你写了什么?”
此刻的他浑然不知林向黎写了什么爆炸性的内容,只当是对方可能又写了一首诗想送给他。之前的那首诗他已经锁在了保险柜里,睡觉前没事的时候就取出来看一遍。
林向黎把纸摊开铺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气,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道:“这是,这是你打给我的钱的开支明细,我都记着……我誊在了这张纸上。除了我妈的药费、生活费,还有一部手机的钱,我大约花了三万多……还剩,还剩四五万的样子。”
啪嗒,筷子掉在了桌面上,它的主人没拿稳,面色业已变得冰寒:“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算这笔账?”
林向黎很是紧张地觑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兀自说道:“花掉的这笔钱,还有成考集训班的学费,能不能算我借你的?我会还你钱,我知道我可能要还上很多……很多年吧,但是能不能算我借的?”
简铭此刻感觉方才咽下的饭菜都跟尖锐的鱼刺似的,横七竖八卡在了喉管、食道、肠胃的角角落落里,扎得他钻心的疼。
“你把这笔钱……算成借我的?”简铭要是被谁扼住喉咙,“所以?”
林向黎觉得他有些异样,但是简铭时常面无表情,所以他有点读不出他的情绪,只往下说道:“我想和你,解除包养关系……可以吗?”说罢,他还满怀希冀地努力睁大他那双柳叶般柔长的眼眸,“我不想等下去了。”
砰!
“想都不要想!”简铭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像是完全失了控般喝道。他第一次失了仪态,跟个突然发病的躁郁患者似的,神情之狰狞,目光之阴冷,可怖至极。林向黎全然是被吓住了,顿时噤声不语,肩膀也缩了起来。
时空就这样凝固了半分多钟,谁也没有动弹,谁也没有开口。好像脖子后面的发条耗尽了圈数,已经停滞了……
“简哥!简哥!”突然,门外冲进来一个饲养员,十万火急地大喊,“二号猪棚的母猪难产了!你快去看看吧!”
简铭一激灵,像是又被谁摁下了继续播放的按钮,他僵硬地回头,机械般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饲养员这才注意到他穿着异样,一个小时前还是大庆油田的钻井工,现在就摇身成了中南海领导人,匪夷所思。他又看了看简铭的男相好,脸色死灰……不会是在吵架吧?啊呀这真是太尴尬了……赶紧溜啊……
饲养员缩着脖子溜之大吉,简铭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林向黎,此刻他稍微看起来像个人了:“我要去忙了,你自己吃吧……还有刚刚说的事情,你不用再提了,我不会同意,你想和我算清楚,除非你现在就把钱还给我,一分,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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