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还不知道怎么样……”小护士拖着那双受伤的手,道完歉又有点难过,她呼哧呼哧地喘气,“我能相信你,对吗?我这一路真的快疯了……你快走吧,等会大胡子该回来了。”
江帆一言未发,他不敢碰小护士的胳膊,捏着她一边肩膀往门口带,他感到自己的状态在逐渐恢复。樊沛倒在客厅里,暂时失去意识。江帆从那张破旧的小桌上拿走了车钥匙和他的手机。
大胡子取药取得不见踪影。江帆拉着小护士坐上了那辆五菱宏光。他的手机屏幕被磕碎了一个角,往下掉碎渣。屏幕显示了许多未接,还有杜君棠回他的消息。
“刚忙完。今晚一起回家。”
手机在下一秒彻底罢工,光亮熄灭,屏幕漆黑一片。
江帆逼迫自己忽略掉心中那些疯狂的冲动,做了个深呼吸。落日近在眼前,江帆把残忍的余晖想象成蜂蜜清甜的色彩,是杜君棠让他的世界变成不跑风的蜜罐。
他在心中轻轻回应:好,我现在就去接您。
第70章
下午五点十八,杜君棠到早了。
眼前的楼群占地面积不小,边界延伸到视线略不可及的远方,只是楼层都不太高,楼体也十分老旧。主楼离得很远,周围是一片裙楼。
杜君棠在驶来的途中和樊沛打过两次电话,他仍然不能确定樊沛的态度,可他还是来了。他觉得自己很荒唐,又荒唐得很明白。那种沉重一瞬间从他肩上跑走的感觉,他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儿一样不顾一切。他明知什么是危险,可他想江帆,他情愿为这样一次不舍,将他所有一切变成舍得。
车停在一边。杜君棠焦灼的情绪吹在傍晚的风里,和思念一道,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矮墙边生出杂草,塑料瓶和用脏的餐巾纸没有归处,散落在这片废弃的土地。杜君棠沉默着,蹲下身,光鲜的衣着沾了灰,他捡起了地上那条属于江帆的choker,静静发怔。
在杳无人烟的背景里,杜君棠蹲在那儿许久,没有起来。他吹了吹choker上的灰,反复用袖口笨拙地擦着那排小小的铆钉。似乎所有的爆发都没有意义,杜君棠难得无措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双膝,小心翼翼在choker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电话拨给了樊沛,杜君棠翻搅着一颗心,站起身。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和无法接通交杂在一起。他看着这片和江帆仅剩一些联系的老楼,收起手机,缓步向前。
他以为自己会装一脑袋复杂,其实不是。过往的记忆全被挤压成简笔画,从他第一次在学校偷看江帆的侧脸开始,他欣喜这是他的sub,到处都是喜欢他的样子,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流泪。他喜欢每次放学,和江帆走过长长的街巷。那时他可以和江帆在黄昏里做很多事。四季的黄昏都像秋天,生活没有离别。直到他们学会第一次说再见。
车刹在距建筑物五十米远的地方。副驾上的小护士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抓住了江帆的手腕。
“只剩两分钟了。”
江帆清晰感觉到那双手在颤抖。这儿仍然不是安全的距离。他一双眼睛亮亮的,解开安全带,他忽然问:“一直没问,你叫什么?”
“赵路明,”小护士又要哭了,她哑着嗓子说,“我叫赵路明。”
“好名字。”江帆轻轻推开她的手,朝她扬起抹笑,“等我出来,一定送你面锦旗。”
“开车走吧。”他打开车门跳下去,说,“谢谢你啊。”
江帆看见杜君棠的车了。那个笨蛋。
他向那片建筑飞奔而去,听见风起舞,像许多次他撞进杜君棠的胸怀。
天地震颤,一声响彻云霄的轰鸣后,远处的主楼如积木玩具般塌陷、倒坍。
如同末日来临,赵路明摇下车窗,绝望地看向那个远去的背影,在布满黄沙和碎石的灰暗世界里哭号着喊叫,哀求江帆回来。
主楼爆破强度大,配楼接连摇晃起来,爆炸声断断续续地响起,破碎,倒塌,到处都是飞扬的灰尘。
杜君棠手里捏着那条choker,头脑昏昏沉沉。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裙楼低矮的墙倒了下来,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木板,哪怕站在建筑间的空地也难以幸免。他被压住了,很难活动,似乎有一截钢筋插进了左腿,他疼得快失去意识。
大地始终在震颤,他好想知道江帆安不安全。
直到他听到江帆的声音,嘶吼,他忘记曾在哪里听过,他快心疼死了。
江帆几乎不相信自己真的找到了杜君棠,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浑浊的,在看见杜君棠时,压抑的一切又变成眼泪。
巨大的轰鸣从遥远的那边传过来,在片刻的沉寂里,江帆徒手掀开了压在杜君棠身上的重物,他用了浑身的力气,两只手都是被扎破的血口子,他累得瘫倒在杜君棠身边,像死过一般。杜君棠被剧痛折磨得揪住了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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