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霸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就沉默了,那是一张泛大洋航空明早九点直飞纽约的头等舱机票。
饶是身为身经百战的编剧,贺兰霸也不由得要为这一出场面的惊悚程度拜服,他从凯墨陇阴沉的神色里足以想象他此刻的心情,必定和《教父1》中那个经典的镜头一样,一个早晨你醒来,窗外一如既往阳光明媚,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诡谲的气息,你坐起来不安地一点点掀开被子,那份不安在看见价值连城的爱马的头颅血淋淋地躺在你脚下时升级成灭顶的恐惧。
凯墨陇从他手中抽回机票,连同那些DVD沉默地扔回盒子里,提着那只盒子走出大门,贺兰霸听见盒子“砰”地一声摔在楼道垃圾桶里的声音。
“你还好吧?”他目视凯墨陇两手空空地回来,抓了茶几上的车钥匙和手机。
“我出去一会儿。”凯墨陇说完,转眼人就消失在门外。
贺兰霸抓抓鸟窝头,进洗手间刚挤好牙膏,忽然又听见大门外“砰”的一声,他叼着牙刷纳闷地走出大门,只看见凯墨陇步入电梯的侧影,那一声“砰”和方才扔包裹的动静来自同一个方向,贺兰霸朝楼梯间走去,一看,好家伙,凯墨陇把手机拆成几大块连同手机卡全扔在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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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墨陇的“一会儿”显然比正常人理解的要长许多。傍晚时分,贺兰霸独自一人在客厅里对着电视吸溜着泡面,记录频道正在放《微观世界》,他看着两只蜗牛交配的特写镜头,实在吃不下去了,扔了筷子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凯墨陇出去已经快十个小时了。
平常这个时候他都自己关在屋子里码字,根本没工夫关心小两个月的去向,可是今天情况特殊。宅男编剧靠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你这个‘一会儿’跟你在床上说的‘一会儿’有得一比啊。”
客厅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电视里两只软绵绵的蜗牛还没亲热完毕,贺兰霸摇摇头换了个频道,举着遥控器的手忽然一顿。
这个时候正值新闻时段,贺兰霸在地方频道的新闻里赫然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色沃尔沃。
这样的车型并不少见,少见的是它就停在他曾经去过的那片荒郊野岭……
沃尔沃四周拉着醒目的黄色警戒线,记者正以极快的语速报道着:“死者的身份目前尚未确认,警方将会……”
贺兰霸条件反射般飞快地关掉电视,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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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墨陇神色疲惫地拧开门锁,刚推门进去,就被一把拽住衣服,那力道来得既突然又猛烈,而他毫无防备,后背“哐”地一声撞在玄关的鞋柜上,鞋柜只及他的腰,那一下简直像被拦腰一斩,他上半身惯性地向后一倒,头猛地磕到什么硬物上。
贺兰霸只顾将人狠狠压住,怒声问:“你去干什么了?!”
玄关里一片漆黑,凯墨陇吃痛得说不出话来,贺兰霸这一推隐隐有了当年贺兰谨的强势,而他面对这个人一点警惕心也没有,金属灯托撞在后脑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苦过了,哪里还有精力管贺兰霸在问什么,只是本能地抬手探向后脑。
“凯墨陇!我问你干什么去了?!”贺兰霸再一次揪紧了他的衣服。
“你弄痛我了……”
虽然听见凯墨陇吃痛的呻吟,但贺兰霸在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情况下只将这当成了凯墨陇为了让他心软转移话题的伎俩:“你特么少来!我推你一下能把你推坏了?!”
“贺兰霸,我流血了……”凯墨陇触到了后脑的伤口,能感到皮肤上黏稠的血腥,他还没从方才的震荡中缓过劲来,勉力摸索着按开了壁灯,摊开手让贺兰霸看清他手上的血迹,“我真的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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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伤口期间两个人皆一言不发,凯墨陇坐在沙发上默默弯着脖子,贺兰霸看着凯墨陇干净的脖颈,软得一塌糊涂的头发,一条人命在凯墨陇的小伤口面前一秒就变得不值一提了,但是理智里他又特别不能容忍如此没有原则的自己,最后他想到了凯萨死去时惨不忍睹的尸体,闭了闭眼肃声道:“凯墨陇……”
凯墨陇顺势将头往他肩膀上一靠,疲惫地长吐一口气:“我很痛。”
“……有人弄痛你,你是不是就要对方以命相偿?”
“不是我干的。”凯墨陇闭着眼说。
贺兰霸皱眉睨着说得很平静的凯墨陇,他的声音很平静,呼吸很平静,扣下的睫毛很平静,喉结的扯动也很平静,没有撒谎的痕迹。
“我不想对你解释,因为我不欠你这个解释,”凯墨陇睁开眼,垂眸看着地上两个人重叠的影子,“但是既然你这么在意,我不介意出于安慰你的目的告诉你真相。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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