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墨陇也看他,说:“把另一只隐形眼镜也摘掉吧。”
哈?他瞪大眼莫名其妙,凯墨陇已经抬手探向他的眼睛,低声说了声“别动”,贺兰霸感到凯墨陇的手指直冲着眼珠子来,慢镜头一般,然后瞳孔上暗了一下,绵软的力道一吸而过,隐形眼镜就这么被凯墨陇绕指柔一般卸了下去。
眼前忽然放大模糊了一千五百度的画面,以及凯墨陇手指在他瞳孔上残留的触感,让贺兰霸有种难以形容的眩晕感。
他是高度近视,此刻就跟睁眼瞎没区别,他眯着眼看见蜷在地上那一团动了动,立刻提醒凯墨陇“小心”,紧跟着就听见“咔”清脆的脱臼声,被制住拳头的那名打手好像被扭着手整个儿给掀了出去,同时凯墨陇的背影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
贺兰霸闻到原本很清淡的古龙水味道因为夹杂了凯墨陇身体散发出的某种味道而变得浓烈而陌生,又听见咔咔两下筋骨的扭动声,来自凯墨陇的手腕。然后画面好像被一拳打碎般开始凌乱,本来视野里就裹着一团一千五百度的大雾,光线又被你来我往的身影裁得断断续续,贺兰霸只能凭赫赫生风的拳风判断此刻的局面,几个人都穿着黑衣,他惟有从蓝宝石表盘偶尔淬出的反光中辨认出凯墨陇的所在。
洗手间外,华尔兹舞曲行至高潮,贺兰霸脑子里一会儿是翩翩起舞的男女,一会儿是眼前你来我往的暴力场景,简直是活的蒙太奇……不过这场混乱的光影饕餮并没持续多久,不一会儿站在洗手间中央的就只剩下一人了。贺兰霸真不希望那不是凯墨陇,直到对方弯腰像是捡回掉落的手机,有什么玩意儿像蛇一样从肩头滑下去,是那条围巾,贺兰霸心里才松了口气。
赵易公子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凯墨陇回头朝空落的洗手间大门悻悻地耸耸肩,跨过地上躺平的两人朝贺兰霸走过来,脸无限地凑近:“看得见吗?”
所谓的高度近视就是你走远点我当你不存在,你离近点我看你都不像人类。不过凯墨陇并没有因为过度靠近而变得幻灭,黑得极正的眉毛和睫毛根根分明,好像细描的工笔画,沾足一次墨却只画一笔那么奢侈。他一直觉得凯墨陇的唇色太暗,给人冷酷无情的感觉,但是现在却能看见嘴唇上细腻的纹路,饱满湿润,丝毫没有干枯凌厉的感觉。虽然皮肤的肌理是粗糙了不少,但是糙得也很MAN,像英俊的大理石雕像一不小心被酸雨侵蚀了那么一点……
贺兰霸被强制观赏了一会儿,忽然皱了皱眉头,凯墨陇的眼睛里有血丝,他突然觉得很是愧对宝马X5的主人:“其实……我是混进来的,拿你做了挡箭牌。”对不起。你这么待我,老子可真不是个东西。
凯墨陇退开来一步,贺兰霸顿时就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了,只好边揣测边目光迷离地道:“但把你卷进来不是我的本意,这些公子哥都是有权有势的主儿,待会儿他们要是找来你也不要再帮我出头了,我能搞定。”他也不晓得凯墨陇是几个反应,只好自己点点头,就当对方已经默认了,淡定地跨过地上横躺着的打手,奈何他跨过了那一团腰,没能跨过横七竖八的手臂,被绊了一下,死要面子地骂了声“卧槽你不知道把手缩进去点啊”。
“那是腿。”凯墨陇在背后憋着笑说。
贺兰霸:“……”
凯墨陇从他身边走上来:“要不然我走前面?”那醇厚的嗓音含着笑,在胸腔里共鸣一般,十分好听。
贺兰霸心道嘿人哥们没生气呢,便乐得老实跟在凯墨陇的背影后出了洗手间。
大厅里华尔兹舞曲演奏正酣,贺兰霸一开始只一心一意跟着凯墨陇的背影,直到感到眼前到处都是闪回的人影才觉得不对,飞旋的裙摆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如舞池斑斓的蝴蝶,凯墨陇领着他也不知道怎么走的,似乎是从舞池中央无数成双成对的人中笔直地穿越了过去。
贺兰霸跟得有点头疼,凯墨陇的背影在成双成对来来去去的人影中消失了又出现,出现了又消失,他走得磕磕绊绊,然后被跳舞的一对男女从身边一撞,他道了声“对不起”,再抬头去看时,哪还见得着凯墨陇的背影,他一个人杵在偌大的舞池,彻底傻了眼。
音乐声,成双的身影,华丽的舞池,这一幕让他恍然想起多年前在高中的舞会上,那时他也是这样笔直地穿越舞池,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走得特别大无畏,没有人知道他手心泛着冷汗,他不能露怯,因为那时他身后有他需要保护的人,有他需要做表率的人。
贺兰霸恍惚地笑了一下,那个人竟然不是夏慧星……
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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