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去找他。”单飞抽出了一页纸。
那上面记载着谢天麟的那场车祸和抢救qíng况——包括送往的医院和初步诊断、脑震dàng。
如果吃了一堑,那么就该长一智。
谢天麟非常深刻地体会过这句话,所以他的病房门口整齐地站着六个保镖,而身旁的阿德正恭敬地帮他穿上大衣。
他绝不会再落单,也不会再做那么傻的事……说那么疯的话。
“少爷,这件……”柜子前收拾行李的季婶问道,用两根手指把一件脏兮兮的——其实已经清洗过了,只是上面的血渍纠结在纤维fèng中不肯离开,留下大片黑红污渍——外衣挑起来。
“呃……扔了!不是早就让你扔了?看看柜子里的其他衣服,要是也染了馊味儿就一起扔了算了。”阿德“呕”了一声,用手掩住鼻子,不耐烦地道。
“可是,这件衣服不是少爷的……”季婶嘟囔着,“而且我把它密封在袋子里……”她不甘心地为自己辩驳着。
谢天麟慢慢地转过头,凝视了半响,落在衣服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似乎被融化了,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淡漠和克制又中心回到淡色的瞳仁中。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还不快去!”得到了谢天麟的赞同,阿德忙不迭地将季婶打发走。
“我们走吧。”谢天麟的行动依旧是缓慢地,就算jīng神再qiáng悍,但身体的不适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消除掉,可惜他可不是一个能呆医院里睡几个月的闲人,尤其在表现得像一个愚蠢的绒裤子弟之后,他需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这是必须的。
他是谢天麟。
“大胆,叫老徐把车子开到门口,还有……”关于去药房拿药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阿德就非常扫兴地被一个bào怒的声音打断。
“滚开!”
有人在门外叫道,同时,并不友善的推搡和撞击声跟喝止声、咒骂声一起涌了进来。
“员警!站到一边儿去,转过身,靠墙,把手放在头顶……少废话,身份证拿出来!”
在一片抱怨不满的嘘声中,这清亮的声音凸显而出,接着,房门被用力地推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单飞以为这个时候谢天麟还应该躺在chuáng上。他的脑震dàng并不是轻微的那一种,而且估计也会留下一点点后遗症,就比如偶尔……好吧,医生说可能会经常头痛,不过至少不会死人。
但不可否认,听到这个病qíng剖析之后,单飞的怒火还是平息了一点点。
你不能qiáng迫这样伤qíng的受害者放弃所有的报复心理,不是吗?他跟自己商量,但……前提是对方不是太过分。
单飞看向谢天麟的目光依旧是敌视的,而且冷硬,但在接触到那病态的苍白憔悴面庞时,不能不又再柔和了几分,“谢天麟,聊两句?”
瞥了一眼谢天麟身旁那位像个随时准备出击的猎犬一样,盯着自己的青年男子——那是保镖?但似乎及门外的那群不同,他与谢天麟的关系显然更亲近——单飞以不经意的口吻道,故意表示对那名青年的不屑。
“死条子,你要gān什么?!”阿德戒备地道。擎叔说得对,条子就像是饥饿的疯狗一样,嗅到一丝ròu味就咬住不放。员警的出现,似乎暗示着缉毒警员的案子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的。
“你叫谢天麟吗?”单飞对旁人的cha口不是很满意,他和姓谢的事qíng里没有旁人参与的余地——毕竟,他们两个分享着一个不该为众人所知的秘密,不是吗?
“站到外面去,把你的身份证掏出来给那位阿SIR。”他仰起下巴向门外指了指,目光始终停留在谢天麟苍白,同时也一片空白的jīng致面孔上。
“警官。”谢天麟的声音是冷静而疏离的,让单飞感觉自己于他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应该不是吗?不,单飞不知道,但就那一瞬间,他有种被蛰伤了的错觉。
“不管是拘捕还是搜查,麻烦你出示命令。如果你想要我尽到一个市民的义务来配合警方,那么抱歉,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宜。”
冰凌般的词句从谢天麟口中流出来,谨慎,又淡漠,但却成功地在单飞的脑还中燃起了一场大火!
好,相当好!他单飞没有义务帮谢天麟来保守那个恶心的秘密!那不是他的问题,无论是否出柜,都是面前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自己家的问题!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跟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BURNING BAR的一场打架事件有关,现在我要请你回警局协助调查,谢先生,请吧。”单飞头脑里有一个残酷的声音告诉他说,谢天麟惧怕这个,这是他的软肋,戳一下就会让他冒冷汗的。
“……”谢天麟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直落在单飞的脸上,“如果你问过我的主治医生,那么你应该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我现在不能够跟你回警局,我的病qíng不允许……”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进行,首先来说说你的病qíng,你脑震dàng的来源。”单飞尖锐地道。
“车祸。”谢天麟迅速而坚定地道。
FUCK!单飞的怒火瞬间就高高窜起,“那么车祸之前……”他用嘲笑的眼神看着谢天麟,紧追不舍。
“我喝醉了,我不记得。”又是迅速而坚定地回答,就像答案早就含在谢天麟的嘴边一样。
“在哪里喝的酒?”
“车里。”谢天麟简洁而厚颜无耻地回答,生生地噎住了单飞。
他用混杂了愤怒和无法置信的目光bī视着谢天麟,半晌,“你说谎!”
“我没有。”谢天麟gān脆得就好象他真的是无辜的,“就在车座下面,我通常都会藏上两瓶威士忌。你勘察事故现场的同事看到瓶子了。如果你仔细看过报告,应该知道。”他以同样嘲弄的口吻回敬道。
看,滴水不漏。这是谢天麟的作风!还有当面说谎,他擅长得不得了。
他居然当着当事人之一,而且还是一个员警的面,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说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单飞简直气疯了,他瞪视着这个厚颜无耻的骗子,努力尝试着把怒火压制在理xing的范围内。他不能揍他,至少不能直接这么揍,哪里有厚一点的电话簿?
“警官,你要咬我吗?”谢天麟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充满调侃意味的微笑,他的表qíng在此刻的单飞看来是赤luǒluǒ的嘲弄。
“这是怎么了?”季婶惊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爷,衣服口袋里有个皮夹,你看……”她走进门来,手中拿着一个棕色的东西。
那东西单飞很熟悉。
嘴角拉出一个彰显自己占领上风地位的微笑,单飞挑衅地看了一眼谢天麟,后者苍白的脸色愈加惨淡。
“季婶!”谢天麟厉声道,但他明白,现在阻止已经太迟了。
这么声色俱历地被呼喝,还是第一次。季婶并不是一个特别伶俐的人,随着小少爷的年龄渐长,她也愈加苍老。小少爷不再是围绕在她身边闹着要听故事的孩子,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淡漠凌厉,言语一天比一天果断冷酷,而与此同时,季婶的头脑也一天比一天糊涂,行动一天比一天迟缓。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没用的人。而谢家,从来不收留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但是,她还记得,她的小少爷曾经说过,她慢,他可以等待;她做错,他可以容忍。她的小少爷从来也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老妇人吓得怔住了。
谢天麟懊恼悠无奈地咬住了下唇。
单飞的目光饶有兴趣地从两个人的脸上扫过。他知道该怎么揭穿这无耻的骗子的谎言,不是么?
“季婶,是吗?”他清了清嗓子,道。
妇人看着他,半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迟疑地点了点头,脸上仍是一副呆滞的表qíng。
“我是O记督察单飞,这是我的警员证。哪,现在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所以,绝不允许说谎,你明白吗?”单飞用缓慢的,充满压迫感的语气道。
老妇人只是看着他,惊得话也说不出来。
“你没有必要吓唬她……”谢天麟忍不住cha口道。
“我没有在问你,谢先生。”单飞回过头来,微微扬了扬眉,“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他的微笑是蔑视、调侃的,如果让谢天麟形容,那就是邪恶——前提是,他如果能被看成个无辜的受害者的话。
“这个皮夹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单飞把口气放柔和一些,询问道。
“刚刚我收拾少爷的柜子——少爷要出院了,他的衣服一向都是由我来收拾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听说少爷撞车进了医院,老爷很生气的就出门……”季婶努力地回忆道。
“哦……”单飞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不知道这个故事会持续多长,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到永远——老妇人每一秒都能引出一个新的分支。
“简洁一点?”他试着建议。
“是这样的,我在收拾少爷出院要拿回家的衣物时……”看起来,季婶又中心回到了话题开头。
“哦?你能出院了?”单飞转过头来对谢天麟道:“那你应该有能力到警局走一趟。”
“我想回家死,你看行不行?”谢天麟哼了一声,道。他真的有点支持不住了,站立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有些微微地发颤。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怎样才能让我相信,满嘴谎话的你真的去死?”单飞冷笑道。
哦,他现在倾向于相信“谢天麟没有一句真话”的这个想法。他随口就能说谎,而且说得还跟真的一样——他有戏剧表演的天赋——所以,他所谓的“喜欢”含金量不会高过零。这个谎说得可真够蹩脚,单飞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少爷说那件衣服应该仍掉,我就拿去垃圾通道。”
“你知道啦,洗衣服之前我都习惯摸摸口袋,所以这一次我也顺便摸了一下。从右边的口袋里找到这个皮夹,你知道少爷的衣服一向都是我打理的,叠啊、挂的。但是我没见过这件,这件不是我们少爷的。”
“那里面的皮夹就不知道是谁的了,所以我拿来想问问少爷皮夹怎么处理。衣服脏了那是不能穿了,但是这个皮夹……”
“我觉得我的衣服怎么处理,你应该先问过我才对。那天我只是借给你,没说就此送给你。”单飞这一次完全地转过身,看着谢天麟。
谢天麟的神qíng如常,但目光相当地不悦,一些yīn影游弋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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