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具尸体,从颈中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单飞记得这个被叫做“阿二”的管家。
他为什么死在这里?是谁杀了他?
“上楼。”
就在大脑里刚刚勾勒出一个画面时,单飞被打断。
是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天麟。
下意识地,他顺从了这个人质,在他后悔之前。
有人通知了别墅中的整个保安系统,越来越多的打手涌上了楼梯,这个狭窄的空间已经决定了单飞不可能再次选择突围而出。
“楼上会有直升机来接我们么?”单飞一边揽着谢天麟的腰,几近拥抱着他慢慢退上天台,一边悄声问道。
“有上帝。”谢天麟低声笑道,更深地靠进单飞的怀中,“现在是时候念告解词了。”
“Shit!”单飞咒骂道。
“你每次进入教堂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那边。”谢天麟侧了侧头。
“见鬼,教堂长什么样?”单飞选择继续相信——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可行之路,“Fuck,到了天台边上了!”
已经到了边缘?
谢天麟侧过头去,确实,他们到了。
“那么,”他一手扶住单飞持枪的手,挣脱了单飞的拥抱转过身来,面对着枪口和枪口后面的他。
面前是单飞,以及一个可以起飞的跳板,他无法放弃;身后是他的追随者,他存在的意义。他不能背叛。
他们从来不存在一起飞的机会,从来没有。
哪怕是站在黑夜与白昼的边缘。
他以为自己明白了,或许他确实明白了,也努力过了,他只是做不到。
“跳!”谢天麟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就像是从绝望中解脱。
单飞听到了这个字,而且他感觉到肩头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在他来得及去分辨那笑意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整个人已经向下翻去!
“这是……不!”他想说这是四层楼,但更紧迫的事qíng阻止了他,他感觉到有一根手指按在了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而他知道那枪口对准了谁!
他用力地扬起手臂,想要挣脱开,但是他正在下坠。
他原本以为他们可以一起飞。
他听到了枪响。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手上,但他不确定,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是二月份的冷水帮他清醒了过来——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泳池,而不是坚硬的水泥——甚至先于呼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右手。
有枪,还有满手的水渍。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原本就是gān净的还是被池水洗去,总之,他没看到任何东西,而枪管,是热的。
他的思维不能够继续运作。
“跳!”那是他记住的最后一句话,“跳!”
几乎没有人追过来,嘈杂的人声一直盘旋在楼顶。
单飞周身都是冰冷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在模糊的人影冲过来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朝前跑,一直。
跳!
第十五章
蔡航接到通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是O记的值班人员告诉他,他们接收了一名自称是O记督察的重伤病患这一消息的。这名病患除了多处外伤、手、脸等多处luǒ露肌肤烧伤之外,还严重失温,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瞬间清醒过来,立刻驱车前往医院。
毫无疑问,只能是单飞!
蔡航知道单飞为什么会消失,他只是有点猜不到,单飞还会走出那里。
护士并没有允许蔡航走进监护病房。烧伤的病人刚刚送进监护室,不太适合接见访客,更何况单飞并没有醒来,而且按照药力推算,至少也要等到天亮。
隔着巨大的玻璃壁,蔡航只能看到一个被沙布包裹着、戴着氧气罩的身躯,被林林总总的仪器与忙碌的护士包围在中央,身上的被单微微地起伏着。
他预料到单飞会死,而且为了自身着想,他也盼望着尽快听到这个死讯。但当他亲眼看到这个,几乎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小子,浑身cha满了管子躺在那里时,心脏还是qíng不自禁地紧缩了一下。
但是,他不能够活下来。
警司低下头,双眉略微蹙紧。
“你是病人的家属?”一个略被遮挡的男声打断了蔡航的思索,他回过头,看到一名身着手术服,依旧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站在身旁。
“我……是他上司。”蔡航想了想回答说:“蔡航。”
“不用太担心,蔡先生。”医生点了点头,“病人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脸上的烧伤有点棘手。像这种程度的烧伤最可怕的就是感染,但这只要护理得当就好。我们为他选择的是最新的烧伤抗感染药物,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不过,麻药的效力大概要几个小时才能消退,而病人之前很显然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所以身体有些虚弱。他大概十点钟左右才能醒过来。”他安抚地看了看蔡航,然后才跟刚从病房内走出的小护土,一起走向办公室方向。
“留心注意一下他的药物反应。他用以治疗烧伤的抗感染新药跟麻醉剂一起使用,会产生心力衰竭症状,在他麻醉剂效力没有完全退掉之前,剂量要比其他病患减半。当他有任何不良反应时,通知我。”
“是,陈医生。”护士点头应答,“对了,陈医生,二号房的病人说静脉注she之后,胃部……”
两人的谈话声渐渐远去,蔡航若有所思地坐在病房外走廊尽头的椅子上,慢慢地皱起眉来。
“医生,医生!是不是有个叫做单飞的病人在这里急救?!”
就在医生与护士消失的拐角,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来,还带着奔跑过后的喘息。
“哦,你是问那个烧伤的病人啊?他就在前面的加护病房……等等,你现在……等一下……”
在医生的呼唤声中,一个脏兮兮的,汗流满面的杨帆从拐弯处跑了过来。“蔡SIR?”看到走廊尽头的蔡航,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预料到上司的出现。
“医生说阿飞大概上午才能醒过来。”蔡航站起身,“只是因为麻醉剂。”他补充道:“不用担心。”
他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抚的作用。杨帆对他略微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趴在了监护室的玻璃壁上。“妈的!”这个年轻的员警愤怒地道:“这一定是谢擎那王八蛋gān的好事!”他对蔡航道:“如果阿飞有事,我不会饶了他!”
蔡航的眉稍微微跳动了一下,几乎可以忽略。“为什么是谢擎?”他问。
“对了,蔡SIR,”杨帆忽地拍了拍头,转过来,一脸凝重地看着蔡航,“我们O记内部有谢擎的内鬼!”
他扫视了一下,确定左右没人,压低了声音道:“阿飞说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需要到谢擎那里证实一下……我相信阿飞就是因此而出事,不是谢擎还能是谁?!那个老混蛋!”他咬牙切齿地说。
“那么他有没有……”蔡航猛地住嘴,让自己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追问。答案是没有,如果单飞说了那个内鬼的名字,那么此刻这个警员就不会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来。“他太鲁莽了,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他佯作埋怨道。
“该死的单飞!”杨帆同样愤怒地抱怨,“他说消息并不确切,他打算证实了再说。该死!他至少也该跟我一起……只能等他醒来有他好看!”重重地捶了捶墙,他恶狠狠地说,然后抬眼看了看天色,又再看了看才蔡航,“蔡SIR,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守在这里,等他醒来再通知大家。”
“会不会太辛苦?”蔡航关心地问。
“反正之前他受伤也是我照顾他。”杨帆笑了笑,“那么蔡SIR,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Madam?”他有些忧虑地问,看了看chuáng上连脸都缠满了绷带的单飞,玛妈的,要是让她看到这副样子的阿飞……”他低声诅咒。
“我认为应该等阿飞明天看起来没这么……呃……严重,再通知他妈妈。”蔡航摇了摇头,“那么这里就jiāo给你了?”
“没问题。”杨帆拍了拍胸脯,但随即打了个呵欠。
“那好,我先回去布置人手查案。”蔡航急匆匆地走向楼梯口。
“你倒好了,还有chuáng可睡。”杨帆低声嘀咕着,看了看玻璃壁后黑暗中的男人,打了第二个呵欠,坐在刚刚蔡航的位置,紧了紧外衣,蜷缩在椅子上,这一天的奔波确实令人疲惫,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就从他的鼻端传出来。
蔡航站在那里看了有二十分钟。
他可以推算,从他潜入药房拿到一支新进的烧伤消炎药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这个时间足够疲惫的杨帆进入深度睡眠。凌晨五点钟,窗外一片漆黑,而整条走廊也万籁俱寂。这正是睡眠最好的时辰。
他不想,也不能等。再过一会儿,医生便要开始例行巡房,然后护士会布置药剂,然后得到消息探视的人便会络绎不绝。那就太晚了。
太晚了,他的一切都将毁掉。
前途、家庭,甚至生命。更糟糕的是亲人的痛苦。
不,这他绝对不能够允许!
任何一个走上警司位置的人,都不可能是毫不追逐名利的人。
蔡航尤其如此。
他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名利,他还贪恋、渴求着舒适享受的生活。
他努力过,拼搏过,就似单飞做过的——除了为谢天麟 他都做过。他是一名好员警,曾经,jīng明qiáng悍,而且善于制造机会。他如愿以偿地坐到警司这个位置,然后发现香港的警司比他想像的要多出许多,简直是能人辈出。他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够保住当前的地位。
他不再有生活的时间,日程表中全部都是工作以及与工作有关的事项。他拼命,而且完全不是之前他那么单纯的那一种,他现在需要面对的除了他过去的敌人外,还有那些跟他有着同样资历的同僚——他的竞争对手。
他已经辛苦得像一条狗,但这还不足够!
当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需要捷径,而且幸运的是他遇到一个。
蔡航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他只是想喘口气,走一条更容易的路。
那是在他感受到威胁之前。
在单飞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地冲上前来,扰乱这种危险的平静之前。
单飞是蔡航手下最聪明的督察,聪明,而不是睿智。
多数时间里,他的果敢机警都令蔡航欣赏,他甚至曾经断言,假以时日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伙子,将成为继他之后下一任O记的老板。除去单飞个人的能力,他看似单薄实则qiáng大的家庭背景也将起到一定作用。
但这个大男孩太聪明,他聪明过头但却经验不足。他玩弄的小伎俩惹火了蔡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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