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虞忠,内心之复杂,根本不是简单的几句台词就能完全让人读懂的。
然而,在容庭准备这段戏的时候,陆以圳就已经几次陪他讨论虞忠的心理层次。
虞忠长久以来潜移默化的忠诚,绝对是会战胜他内心对生父的孝义,而一开始的犹豫,也不过是震惊之下的迷茫。
但,毋庸置疑,虞忠是一名足够出色的锦衣卫。
换句话说,他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国家机器,他不懂得如何违背朱棣的意志,更不会让自己每一次任务落空。
他的选择,不是本心,而是本能。
这样专业的解读,其实演员往往所不能及的地方,即便容庭经验丰富,在角色分析上,终究是无法和导演专业的陆以圳相比较,当初为了帮助容庭解决这一段的瓶颈,陆以圳甚至还和他一起尝试过诠释这一段的人物,诚然,简单的一段对话就要表达男主人公复杂的心路历程,这是相当困难的,但借住拍摄技巧,镜头运用,却是可以帮助演员,通过神态、表情来表现出虞忠的心理层次、情绪变化。
彼时,容庭就意识到,从导演的角度去看待角色的塑造,是与演员截然不同的。
这也恰恰是陆以圳的在表演上,胜于其他人的地方他心里永远了解镜头。
在为试镜的前期准备时,容庭索性不再让陆以圳过度关注剧本,陆以圳对剧本的分析,已经足够透彻了。
相反,容庭为陆以圳提供了很多表演上能够快速入门的技巧,比如喜怒哀乐的表达、微表情的运用。
陆以圳拿着手里的台词卡片,坐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回想着容庭教他的技巧,接着,高思源的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蒋洲信心满满地从房间内走出,年轻的助理向陆以圳微笑,“陆老师,请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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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老师好。”陆以圳进到房间以后,首先认真地鞠了躬,接着用试探地目光望向高思源,“高导,我能开始了吗?”
高思源做了个“请”的手势。
接着,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陆以圳直接跪下了。
虽然一开始被陆以圳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大家却很快意识到,这是很正常的。
当时,虞忠已经为朱侍卫所逮捕,当然是要跪着的。
可刚才,蒋洲是怎么表演的来着?哦……他是站着的,但是双手反剪身后,也确实是被逮捕的状态。
高思源觉得这两个人的处理都很正常,于是没有多想,认真地看起了陆以圳的表演。
他面色平静地跪在原地,双手虽然背后,但演绎那种被束缚的状态俨然没有蒋洲成熟,不过这也正常,蒋洲毕竟是科班出身,这种无实物表演训练是再正常不过的基础课,而陆以圳却是毫无表演基础。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就从高思源的脑海中消失了陆以圳的神情从平静慢慢发生变化,他眉梢微微扬了一下,若非高思源始终没有移开对陆以圳的注意力,他恐怕就要错过这个微妙的小表情了。
虽然对于现场试镜来说,这个表情显得微不足道,但在电影拍摄过程中,这个微妙的变化完全可以用特写镜头来展示。
陆以圳眉梢挑起,额心轻蹙,接着,他念出了这段试镜中的第一句台词,“我不认识殿下,也没有见过黄子澄……他是逆臣!”
从短暂的犹豫到最后斩钉截铁的盖棺定论,陆以圳动摇的神情从他眼眉的变化中透露出来,但很快,他稳住了自己。在座所有的人都可以从陆以圳的眼神中感受到,他在说最后一句话前,明显有过一次怀疑,而他的冷静,甚至可以称之为冷酷,并非出自他这一刻自己的心情,而是长久以来锦衣卫的训练,让他已经足够临危不惧,不牵动任何私情。
结束这句对话以后,陆以圳依然保持着上身挺立的跪姿,微微上扬的下颚透露出年轻人的桀骜不驯,又仿佛面前真的站着谷王朱,陆以圳微微仰首,想象着自己正在与之对话。
他的目光准确的落在虚空中的一点,没有发生一点改变。
接下来,是他的第二句台词,“我不知道殿下说的故人是谁,永乐元年,草民年方八岁,已经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虞忠不说自己年纪还好,他此言一出,当时的谷王朱立刻就心软,并且命人放了他。
而怀着必死决心的虞忠,几乎是立刻浮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陆以圳蹙眉,双手在此刻从身后被“别人”放了下来,他似乎正看着谷王渐行渐远,而心中的猜测也渐渐浮出水面。
他早就料到义父一直向他隐瞒身份,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为朝廷所不容,但他却没想到,自己会是朱棣口中“乱臣贼子”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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