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初他与白慧君的那副构图中,分割线明显将两人划为了不同的世界。
可这一次,他与那个姑娘,却没有半分隔阂。
慕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儿女情长,他有了冲动,有了不克制,第一次,吻住了姑娘的唇。
从若即若离、浅尝辄止,到深得奇趣,不愿放手。
陆以圳竟将吻戏也拍的仿若幻境,朦胧的灯光,青纱帐,少男少女第一次身体上的接触。
他们情怀怦然,却料不到,这果真是一场幻境。
猛然间,清廷覆灭,战争骤起。
慕生爱上的姑娘被迫跟着家族远走他乡,而他的父亲也终于病入膏肓。
母亲开始反复请一个道士来府上作法,言必称仙师如何如何……然而,父亲的病却丝毫没有起色,反倒愈加严重。
直到有一天,慕生终于发现他的母亲与道士之间的苟且。
这个家里,人人都有肮脏龌龊的阴私,难道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这些阴私来做遮羞布吗?
慕生疯狂地奔跑起来,他横贯在偌大的院落中,像是想要撕裂一切粉饰太平的幕布,将他们见不得光的事情统统告诸天下……他愤怒,他耻辱,他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这个家庭最后一丝令他留恋的光辉也暗淡了。
深夜里,慕生猝然回首。
容庭终于知道陆以圳当初设计这个互动式镜头的意义何在。
慕生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插进所有人的内心,逼着每一个人去自我拷问。
你曾被束缚过吗?
你有勇气去解脱吗?
哪怕做出这个眼神的人就是容庭自己,那一刹那,他仍然有一种被钉死原地的错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而下一秒,慕生就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他再没有半分想要逗留的念头。
世间偌大,母亲有她爱重的人,兄弟有他们耽溺的玩物,父亲有他所坚持的生活方式……为什么独独他要以别人的意志生活?
慕生想通了,再没有人、没有事情可以羁绊他的脚步。
摄像机没有再去追上他,任由慕生冲出枷锁,逃离了那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宅。
他痛痛快快地坐在戏堂里听了一整出的戏。
而时空往复,《生死恨》里,就算再重逢,韩玉娘还是卧床不起,夫妻二人最终天人永隔。
一场入冬后的大雪也带走了慕生父亲的生命,他不顾母亲的反对,强行与二房三房的叔叔们分了家,堂兄堂弟都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家产,他们满意的离开,再不纠缠。
分家以后,慕生便将他得到的所有都留给了母亲。
不论她愿意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慕生都将不再过问。
他只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裳,拿了些许碎银,离开了家。
他往戏堂里去,给班主磕了三个响头,自此以后,扫地也好,跑堂也罢,只要肯将他留在戏堂里,朝夕晨暮,都能与京戏相对,他便死而无憾。
画面里,白宸一身玄色的长衫,竟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他不卑不亢地扶起慕生,仿佛早料到会有这样一日,“我不是说过?慕生少爷好嗓子,跑堂糟践了才华,不妨正经拜师学艺。”
自此,慕生成了戏班里年岁最大的学徒,却也成了最快出师的那一个。
他脸上再没有过去郁郁不平的神采,取而代之,是从容静致、不卑不亢。
两条时空线索在快速交错的镜头里慢慢重叠。
赢得满堂彩的慕生从戏台上走下。
他嘴角浮起如愿以偿的笑容,雷霆般的掌声被他抛在了身后。
又是一个跟镜头,慕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卸妆、更衣,露出原本的面目。
再没有人称他慕生少爷,过往的学徒、票友,都不无尊敬地喊着慕先生。
他一袭棉布长衫,一个人穿梭在北平城的街巷里。
而当他路过昔日的府邸,慕生竟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那是他并不觉得需要留恋的过往。
唯有追求自己心向往之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人生。
第130章
“……jesus!it'samazing!”
就在容庭看完整部《慕生》的同时,远在大洋彼端,周末的清晨,在一个密闭的小型放映厅内,陆妈妈也和她的现任丈夫穆恩维斯结束了对这部影片的欣赏。
“亲爱的,这绝不是恭维……但我必须说,你的儿子真是个天才,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才24岁!”穆恩维斯有些激动地握了握妻子的手,“真希望我们也能有这样优秀的孩子!”
早在影片完成剪辑之后,出于尊重,陆以圳都在第一时间将电影拷贝以挂号信的方式邮寄到了美国。一方面,他希望第一时间与母亲分享自己的作品,而另一方面,或者说,更重要的那一面,是他希望继父看看这部作品,从而给出一些运作上面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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