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枭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将粥盛出来递给纪泽。色香味俱全,就如同熬这晚粥的人一样,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他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真的难以令人抗拒,被这样一个人关心爱护,谁又可以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纪泽当然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进医院,这是,为了抓卧底才进来的。并且陆枭已经神通广大到可以拿到警局极为机密的档案——纪泽听到陆枭让自己按他的要求写那六个字时,全身的血液凝固,要不是当时受了重伤,刚好可以为自己做掩护,连纪泽都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控制好而不至于在陆枭面前失态露出马脚。
肖敬国危险。
那是自己亲手写下来,通过三角传回给警局的情报,而差一点,这五个字的情报足以摧毁他的性命。纪泽写所有的纸条通通用的是左手,而那天在监狱里,他用的是右手。他本来就是个左右手通用的人。
自己端的不是一碗小小的米粥,而是,一份难以抗拒更难以去享受的关怀,以及藏在温情表面下的极度危险。
陆枭此刻则笑眯眯地望着他,绿色的眸子带着极大的满足与欣慰。
纪泽正一口一口地不紧不慢舀着粥,剔得趣儿青的脑袋在自己面前一晃一晃。身上正被绷带捆得像个木乃伊,僵直地只能将头尽量低下去,于是,在陆枭看起来,阿泽简直就是将脸埋到了碗里。他甚至怀疑,纪泽等下抬起头时,会不会脸上沾满了粥米,像只大花猫。
这个人,总是可以轻易地让他陆枭想要对他好,源源不断地对他好。
纪泽倒还真是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了个底朝天,但是并没有陆枭预想中的大花脸图。喝了暖暖的粥,整个人也精神了,看起来不再是昏迷时的那种苍白,只是,这个贴着头皮剪的头发实在是不怎么适合他,少了原来的几分俊秀,多了几分精悍。虽然现在看起来比较接近黑帮分子的形象,但陆枭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以前的发型比较顺眼。
陆枭将碗勺接过来,并且将拧好的毛巾递给病床上的纪泽,一切做得十分顺手,理所当然一样。这让纪泽本就有点不安的情绪愈发地纠结起来,他鼓足了勇气,“枭哥,你不用一直呆在医院的,我一个人……”
陆枭见他一脸不安与局促的样子,将毛巾接过来,笑了笑,“你也知道你一个人啊,一个人呆在医院该多无聊。我小时候,要是在医院,一定让我妈妈陪着。”
“不,不是的,我怕枭哥你太忙了,耽误了正事。”纪泽郑重地摇了摇头。
“我哪有什么正事,阿达还在,反正花店他能看着,至于其他的么,总是有人去善后的。我这个大少爷,可以安心地享福。”陆枭随意地说道。
纪泽见他一脸轻松的样子,他可不相信陆枭会是那种坐享其成的大少爷。他确信,单凭字迹,自己是不会被他们查到卧底的身份,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会这么快过去……
纪泽斟酌着开口问道,“枭哥,那,不是要抓内鬼么——”陆枭转过身来,笑着盯着床上的青年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内鬼么,是阿进。”
“阿进?”纪泽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心已经一鼓一鼓地跳了起来。
“是啊,虽然他手受伤了没有写,但是你们其他四个人都写了,已经让专家鉴定过了,你们都不是。那么,只有剩下的阿进了。”陆枭说道。
“那,阿进现在呢?”纪泽尽量镇定自己的情绪问道。
“还没死,不过,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老婆孩子也被我们软禁起来了。也许,还有用。”
陆枭没有再看纪泽,坐到沙发上,抖开一份报纸,轻描淡写地说道。
纪泽见陆枭潇洒地依靠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报纸,也没有再开口,而是仿佛坐久累了一般,默默地自己又重新躺下去,虽然扯动着身上的鞭伤隐隐作痛,然而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知道阿进进了路是这么多年没少干违法犯罪的事情,但也许他罪不至死,至少不是因为莫须有的卧底罪名,因为自己这个真正的卧底去送死,更何况还有他无辜的老婆和孩子。
还没死,老婆孩子,也许还有用。纪泽在心底痛苦地咀嚼着陆枭方才说过的那些话,他尽量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明亮的一方春色,叶子很绿,阳光很亮,但是他的心真是一片冰冷,如坠九重深渊。
纪泽尽量将自己用柔软的被子裹住,仿佛已经累极了般陷在了床里面。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此刻乌黑清澈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愁与哀痛,如同最深沉最浓重的夜一样。而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陆枭悠悠哉哉地翻了一页报纸,轻微的哗啦声,似乎就在纪泽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如同有感觉般,陆枭抬眸望向那个只在一片白色中露出黑色脑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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