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在手背上的针歪了,牧颜吃痛地一把拔掉,点滴瓶晃了晃,发出“哐当”声响。牧颜捂着自己的肚子,身体慢慢蜷缩在了一起。
他看着窗外的雨,听到雨中的风,想让自己变成一片云,随着风雨一同而去。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想到家。
牧颜拨通了牧正袁的电话,牧正袁正在开会,乍一看到儿子的来电,惊喜万分,直接暂停了会议,朝外走去。
他接通电话,喊了一声颜颜,等了数秒,却听到牧颜的哭声。
牧正袁一愣,他焦急问道:“颜颜,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和爸爸说啊。”
牧颜缩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电话一头的牧正袁快要急疯了,隔了许久,才听到牧颜说:“爸,你来接我,快来接我走。”
牧正袁的车停在医院楼下,他没让助理上去,自己一个人来到牧颜的病房,推开门,便看到儿子缩在病床上,瘦瘦小小一团。
牧正袁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他走过去,牧颜侧头过看向他,对他说:“我想回家。”
牧正袁问医院借了轮椅,他把牧颜背到轮椅上,推着牧颜坐电梯下去。
牧正袁低头看着他,刚才来时,他问过护士,牧颜的情况,因为他是牧颜的父亲,也没做隐瞒。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遭受这样的痛苦,他心里像是被硬生生的劈开了一样。
可他没有去问牧颜,一句都没有。他们一路都很安静,到家后,牧正袁扶着牧颜进屋。牧颜靠在床上,看着牧正袁忙前忙后,突然说:“爸爸,前阵子我谈恋爱了,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很爱他,然后我怀孕了。”
牧正袁停了下来,背对着牧颜,不敢去看他。
牧颜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轻声说:“四个月的孩子,筛查出来是神经管畸形,就拿掉了。因为这个孩子,我和他吵架了,我们说了很多,最后发现不合适,就分手了。”
牧正袁沉默,他听到牧颜说:“爸爸,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牧正袁转过身,他摇着头,柔声问:“好好休息,你是我的儿子,我到现在还会逢人就说你在法国跳舞,那个舞团里只有你一个中国人。
颜颜,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以前是,以后也是。”
牧颜在家里住了两周,等到身体恢复后,他便要回法国。
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核弹,受到辐射影响,伤口愈合了又溃烂。
每个日夜都在疼,疼的时候,便会想到姜也南。
这一次回法国,他很有可能几年都不会回到西定了。
他在临行前两天,给姜也南发了一条信息,他想最后再见姜也南一面。
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一直到他要走的那天,姜也南回复了他,让他去三湘四季花园,他们见一面。
那地方应该是姜也南租的,不过日期还没到,此刻想来还是能来。
那地方和以前一样,老旧的楼房毗邻,牧颜看了眼登机时间,快步上楼。
顶楼,两扇门,一扇门上挂着柳条,姜也南书中柳屋杀人案的原型地点。
牧颜走到门前,还未敲门,门就开了。
姜也南站在门后,一身黑,头发乱糟糟的被一根小绳扎起来,他低头看着牧颜,侧过身,“进来吧。”
牧颜往里走,姜也南轻轻关上了门。
房子里的格局几乎没变,姜也南在沙发上坐下,身体愈发单薄。他的手习惯性的抵着胃,皱起眉,是忍痛的神情,他问牧颜,“有事吗?”
牧颜看着他,又看向桌子上的泡面桶,他神色闪烁,张了张嘴,问:“你就吃这些吗?”
姜也南“嗯”了一声,牧颜表情露出不忍,他说:“太不健康了。”
姜也南瞥向牧颜,他眼神里爬上讥嘲,那陌生的目光戳痛了牧颜。
姜也南收回视线,语气淡淡,“你究竟为什么要来见我?”
“我要去法国了,只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姜也南重复着这四个字,笑了,“不合适吧,我们已经分手了。”
“姜老师……”
牧颜嘴唇微张,姜也南收回了所有的温柔缱绻,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另外一个姜也南,尖锐刻薄。
“别叫我姜老师。”姜也南站了起来,他慢吞吞走到牧颜身前,伸手按住牧颜的肩膀。
苍白如纸的脸上划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牧颜听到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不正常的。从二十岁起,我就开始吃躁郁症的药,但不管用,完全不管用。我每天都在忍着,忍得很辛苦,可只有这样才会管用,把自己带入这个社会,努力的融进去,接受赞扬忍受阿谀,当做自己是一个庸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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