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石夷问:“贺崇为什么会知道你要走?”
方以撒这才明白乔石夷的意思,他端过杯子喝了一口水,沉默了下来。
乔石夷说:“我不劝你留下,就是因为知道你舍不得贺崇,离开也好,以撒,幸福路里住了太多伤心的人了,我不希望你成为其中的一个。”
方以撒低声问:“很明显吗?”
乔石夷说:“不论是谁提起贺崇,你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
方以撒用手掌撑住脸,手掌慢慢挪着,遮住了自己脸上的伤疤。
乔石夷说:“我给你说过我妈吗?”
方以撒摇摇头。
乔石夷说:“我妈生了六个孩子,除了我和我妹妹,其余现在大概都住在那里。”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楼,那里层叠着本市风光一时的楼王:“她是难产死的,那个人渣的债还清了,但是她也因为还债去世了。”
“所以,不要高估了那些有钱人的道德观,脱去了西装礼服,他们也许和幸福路那群垃圾没什么两样,以撒,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乔石夷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触着方以撒用手遮住的伤口。
方以撒闭上眼。
那段记忆,对他而言,比伤疤更残酷。
从他记事时起,他就跟着于嬷嬷不断地搬家,那时候他们还没得罪人,倒是于嬷嬷不断地和一些男人争吵打架,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着以撒,不要搭理任何人,不要接受任何人的东西,在家一定要锁好门。
那时候方以撒还不懂,直到后来,渐渐地从周围人的夸赞中,明白了原因——
他被一些男人盯上了。
到了十二三岁,这种情况则更甚,后来更是因为被一个地头蛇看上,情况变得更糟糕。
他们当时就租的地头蛇的房子,那时候于嬷嬷的身体已经变得不太好了,日子开始变得拮据,地头蛇三翻四次地来找于嬷嬷,要介绍方以撒去会所打工。
地头蛇说:“那是私人会所,不是我说,那里的客人喝一口茶,就是你一年的租金,孩子还小,天生条件又好,早点去锻炼锻炼,又可以挣大钱。”
地头蛇不怀好意,自然被于嬷嬷轰了出去。
被轰出去的地头蛇暴跳如雷,开始频繁地骚扰方以撒和于嬷嬷,开始只是监视,半夜敲门,到后来破门而入,随便拿东西,于嬷嬷知道呆不下了,便打算搬家,临走之前却被地头蛇知道了,带人去闹了一番,于嬷嬷被打伤了,等方以撒被好心的邻居偷偷接回来时,于嬷嬷躺在床上,把方以撒叫了过去。
那是方以撒第一次闻到血腥味。
“以撒,你过来。”
房子里没有开灯,也许是于嬷嬷故意的,方以撒聪慧,立马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他走过去抱住于嬷嬷,毛茸茸的脑袋像小兽一般,磨蹭着于嬷嬷的脖子,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留了下来。
一个布口袋被塞到了以撒的荷包里。
“我老了,照顾不了你了,我这人也不干净,不能带你走上正路。”于嬷嬷紧紧地把方以撒抱在怀里,声音已经哽咽了,“这里有五千块钱,你拿去,让阿姨带你去坐车,你去一个地方,去找派出所,说你是孤儿……他们会给你办户口,会带你上……上学……”
方以撒只是紧紧搂住于嬷嬷的脖子,拼命摇头。
“你要听我的话,以撒,听我的话。”于嬷嬷松开手,拼命把以撒往外面推,“走吧,听话。”
方以撒死活不走,于嬷嬷只有请来邻居阿姨,把方以撒带去了车站,出了出租屋的门,方以撒终于安静了下来,阿姨便牵着他,避开大路,走到很远的地方,叫了一辆三轮摩托。就在商量车费的时候,一直乖乖跟着她方以撒却突然挣脱了手,向家的地方跑回去——
那里有人在等他。
于嬷嬷躺在床上,痛得睡不着觉,她从褥子下摸出零钱,心想着等明天要去找个医生看一下。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以撒能过的好,一切都会好的。
门被大力推开了,十二岁的少年站在门口,地上的影子却有如成年人一般高大。
“嬷嬷,我不走,我要给你养老的!”
方以撒走到桌边,从桌上翻找着什么,于嬷嬷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以撒,你怎么回来了?”
方以撒没有回答他,他在一根黑夹子,毫不犹豫地朝脸上划了下去,金属顺着他的手,滑落在了地上,于嬷嬷吓坏了:“以撒,你要做什么!”
她翻滚着要下床,方以撒连忙跑过去,扶住了她,在床前半跪了下来,语气坚定地说:“我不去上学,我也不想有户口,我有名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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