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撒愣了一下。
护士有些不忍心,但是于嬷嬷的情况,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回家调养,她一身都是病,不论是医疗费还是身体,都是巨大的负担。
方以撒的眼里泛起泪花。
护士叹了口气,掏出纸巾递给他:“你家里就你和奶奶一个人?”
方以撒轻声说:“她不是我奶奶。”
护士惊讶地看着他。
方以撒的声音更轻了,语气却更加笃定了:”她是我的妈妈。”
护士更惊讶了,她看向眼前的男孩,企图从他的身上,搜寻一点和那位老太太相似的地方。
“那你爸爸呢?”
“她就是我的妈妈。”
没有户口,没有监护人的证明,一老一小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能证明他们母子关系的,只有方以撒的这句话。可就是这一句话,却抵过了所有的白纸黑字红印章。
护士动容了。
她不知道在眼前这个男孩的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故事,但是此刻,她知道不应该再问了。
方以撒说:”我去买东西了,如果有急事,麻烦您联系一下我。“
他微微鞠躬,又匆匆离开,一个单薄的背影跑远渐渐在护士的眼里消失,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她,却连一声叹息都发不出来。
方以撒走出门诊楼时,被门外刺目的阳光照得有些晕眩。
手机又响了,方以撒接通电话,是老板娘粗鲁的骂声:“你又去哪里摸鱼了?这台皮卡的活是你接的活,你中途就跑了?人家下午要来取车,快给我滚回来!”
方以撒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老板娘继续骂:“前两次别人来找你喝茶吃饭,我都同意了,是不是我给你了自由,你就开始放飞了?可以做薪水小偷了?”
方以撒低声说:“我家里出了事,我想请半天假。”
老板娘说:“我不管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先回来把活干完。”
方以撒面露难色。
老板娘说:“行啊,不回来也行,明天去别的地方上班吧,我这里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她的骂声戛然而止。
听筒里插入一个低沉的男声:“那我就代他把这份工作辞了。”
老板娘怒道:“你谁啊?”
方以撒惊愕地看向从他手里抽走手机的贺崇。
贺崇瞟了一眼方以撒,转而对着手机说道:“我是他家属。”
说完这句,他果断地掐断了通话,把手机塞回方以撒的手里。
方以撒抬头看向她,漂亮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他的嘴张了好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里的泪水却承受不住失言的压力,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这是贺崇第一次从方以撒身上看到绝望。
印象里,他的小以撒是开心的,害羞的,大方又勇敢的,即使是悲伤,也会被他藏在心里,可是现在,这种绝望笼罩了他,让他这么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痛苦绝望都释放了出来,让贺崇再一次意识到,方以撒的过去,过得有多么艰难。
贺崇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方以撒抱在怀里。
“不要怕,以撒,我在这里。”
Chapter 21
方以撒抬起手,环住贺崇的腰,把头埋进贺崇的怀里。
他嘴里说着什么,贺崇听不太清,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抚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哄着他。
等方以撒哭了一会儿,贺崇才听到他嘴里说的是“对不起”。
是对自己说的吗?
贺崇不太确定,他收紧胳膊,将方以撒抱得更紧,轻声哄着他:“别怕,以撒,我在。”
周围不时有人路过,纷纷侧目这对奇怪的组合,贺崇倒是不在乎,不过为了方以撒,他还是不着痕迹地转过身体,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路人看向方以撒的目光。
方以撒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抬手要揉眼睛,贺崇轻轻抬过他的手腕,接过一边司机递过来的纸巾,替方以撒擦去泪痕。
“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以撒轻声说:“嬷嬷摔倒了,腿骨折了,还查出来其他的病。”
老人家上了岁数,身上总有些毛病,贺崇松了口气,却又听到方以撒说;“是心脏病和肾衰竭。”
贺崇问:“这两种病应该会有很多征兆,以前没发现吗?”
方以撒顿了一下,说:“嬷嬷也是黑户的。”
贺崇心下叹了口气。
对于很多家庭困难的人而言,没有病到起不了床走不动路,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医院的,想来于嬷嬷应该已经忍受了很久的病痛,直到这次才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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