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作者:杯中观海【完结】(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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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思是如果有一天去了,便想葬在那里。
  陆秋月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起,是因为他不知这样是否妥当,毕竟陆春城葬在顺城的一处公墓。而在他的观念里,夫妻应葬得相近些,但转念想到陈年往事,又难以启齿了。
  陆月浓知晓叔叔的为难处,不过……若这世上真有魂灵,他不认为这两人还甘愿在死后相见。

第44章 见信
  最后,陆月浓还是遂了李萍芳的遗愿,携着她的骨灰,去往玉城。
  陆秋月说她曾提过的地方,叫做李村,在玉城的边缘。这名字太过明显,一看便知,此地与李萍芳息息相关。
  从前,陆月浓凭着街坊的闲言碎语,仅猜到李萍芳是被拐卖来的,而后来李萍芳对他说,玉城是她的老家。陆月浓不是没疑惑过,为什么回了“老家”,却不去见自己的亲人。也许这一回,在人死盖棺后,能找到答案了。
  青灰的天色下,长途车颠簸,陆月浓挨着窗,看匆匆掠过的行人车辆,看着看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周二。
  清晨,他从床上醒来,走到隔壁屋子,发觉最后一片玻璃也被打碎了。他头有些疼,许是因为整整一夜,都梦到了江倚槐,江倚槐大声地喊“你快把钱还给他们,这样就没事了”,接连不断地喊,所以他才听不见梦以外的声音。
  贴着角落,陆月浓偷偷看下去,楼底没人。那群要债的像是在打一场游击,势必要他们把剩下的钱掏出来,再干干净净地搬走。
  欠债还钱,说来容易。许多年来,打工养自己都很艰难,私蓄根本不够填零头。而李萍芳视钱如命,恨不能只进不出,更何况,便是倒退一步,她也不可能为了陆春城掏钱。这事像钻进了死胡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在屋里走了几下后,陆月浓发现,李萍芳不在家。前两天严防死守的她,居然出去了,陆月浓有些意外,但不至于惊讶。这段时间,能让他惊讶的事情太多了,这点小事已不值一提。
  走到厨房,热水是昨日烧的,现今壶里也没多少水了,他倒空后,刚够一杯,思量片刻,却没再给水壶接水,边喝着,边打开了电视。
  当地台播着早间新闻,是昨天江东路的事情,连带着前些日子陆春城的事一起,翻来覆去地讲。毕竟那么点大的地方,能发生的大事不多,有一件便够说好多天,记者这段时间,大抵是扎了堆往江东路跑,但能拍到的,左不过是危房破楼里的平头百姓,便算是恶人,也会在白日披着平凡普通的衣,隐没在人堆,谁也辨认不出。
  江倚槐像是只对片场的镜头敏感,却不明白,媒体的摄像头也那么重要。他如果坚持不走,昨天傍晚便会被闻风而来的记者拍到,那不管事出如何,新闻的噱头肯定会变——初露头角的演员参与“打架斗殴”,怕是要在年少成名前,提前体验一把身败名裂。
  但这些,陆月浓不会诉之于口,江倚槐或许会在听完后明白这个道理,但退让又是另一回事,说不定还要天真地声明“身正不怕影子斜”。江倚槐终究是个活在童话中的人,站在透明漂亮的糖罐子里。所以,他得冷硬一点,不讲道理一点,才行之有效。
  新闻又说,政府有望在奥运年到来前,着手对江东路进行整治,请广大市民朋友拭目以待。
  门铃在这时响了。
  陆月浓看向门口,有些奇怪,李萍芳理当带走了餐桌上的钥匙,会是谁在楼下按门铃呢。
  中午,李萍芳推门进屋时,陆月浓正坐在桌前看书,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里摆了两封文件,来自不同的保险公司。
  李萍芳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平复,她说:“你拆了?”
  陆月浓没什么表情:“嗯,以为是我的。”毕竟,他从来不知道,李萍芳会为陆春城买人寿保险,而且竟买了两份,受益人是她自己。
  李萍芳生硬地转移话题,把陆月浓的手机递出来:“你的手机号,我销掉了,换了一个新的。”
  陆月浓知道李萍芳拿走了自己的手机,这一天他都没找到。手机翻开时,运作如旧,但好的坏的,过去的记录都已不见了。
  陆月浓曾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件事,一个学生许久不过问家里事,再回家时,竟发现家里人瞒着自己搬了新家。他不记得在何处看到的了,只知道当时觉得这事戏剧性十足,不像是现实中会发生的。
  但当下一刻,李萍芳对他说“转校手续明天办完,后天我们就去玉城”的时候,那种属于过去的难以想象,像被一阵冷冽的风刮过,一下子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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