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作者:杯中观海【完结】(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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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这把钥匙始终挂在陆月浓的钥匙扣上。他的确会前往吕常新的旧宅,但从来只是认真地打扫里面的一事一物,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那里有从前写字的案台,摆在明亮的窗台前,仿佛只要在上面铺纸研磨,吕常新就还会从书房里走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评说笔势如何。
  陆月浓悉心照料着屋子里的一切,就好像守着价值连城的珍宝。哪怕是之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陆月浓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跟江倚槐走,不肯搬去那里住。
  而如今,更没了搬去的理由。
  “谢谢您。”陆月浓侧看了一眼某个方向,江倚槐正向这里走过来,他们经历了短暂的对视,陆月浓目光转回来时,带着别样的温柔,“不过,真的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成家了。”
  ————
  四月底的时候,陆月浓择一个周末的午后,应江倚槐的邀,去了话剧团排练的地方。
  陆月浓说了江倚槐的名字,便有工作人员查了记录,把他领到了看台,他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剧场舞台颇大,但用上道具,又站足了工作人员,明明只是一个剧组的排练,乍一眼看去,竟有几分《暗恋桃花源》那般的兵荒马乱。
  江倚槐百忙之中抬头,恰好看到了台下刚刚落座的陆月浓,两人隔着五六排座位和一条长廊交换了眼神,之后江倚槐便匆匆开始了第二幕的排练。
  等排练的背景音响起,陆月浓把藏在身侧的袋子解开,取出一碗草莓味的绵绵冰,拆了透明的塑料勺子,坐在底下慢条斯理地吃。
  其实前段时间气候冷暖不调,阴晴不定的天气折腾一遭,陆月浓很不幸地感了冒,吃了许久药,才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会咳两声。
  近日回暖,陆月浓很想吃绵绵冰——他从冬天就开始惦记了,江倚槐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年轻人行为”,说身体健康是第一要义,横竖不允许陆月浓吃。
  陆月浓憋到昨天,觉得不行了,便摸了摸江倚槐的脸,和他交涉:“我和感冒打了商量,它答应彻底好起来,已经可以吃了。”然后江倚槐趁着月黑风高,二话不说地把他嘴堵上了。
  陆月浓嘴唇被咬得破了皮,今日不疼了,但痕迹尚在,而且身上也挺疼,出于“报复心理”,他来的路上买了一碗冰,打算等会江倚槐排练时,对着他吃——反正按江倚槐的敬业程度,肯定不可能中途停止,从台上跑下来教训他的。
  报复还挺见成效,江倚槐开车回去的路上,如果不是路况滞碍,大概能把家用车开出专业赛车的效果。
  陆月浓和他说了两回话,江倚槐爱搭不理的,可见是真动气了,但他也挺气的,因为昨夜江倚槐明明捧着剧本在房间里找感觉,说他演的主人公阮直有个找了很多年的初恋情人,非常符合他的现实情况,但找着找着,就找陆月浓身上去了,而且是字面意思的“身上”。反观自己,吃草莓冰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怎么江倚槐就可以“蛮不讲理”,他就不能偶尔干点出格事了呢。
  不过,归根结底,陆月浓还是有些理亏的,毕竟江倚槐的本意全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两个思想斗争到最后,陆月浓便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他闭着眼,开始回忆下午在剧场的事,因上午没去,他只有幸观摩了第二幕的排演,一整幕下来,对一段剧情印象深刻。
  火车还未发离站台。嘈杂的车厢里人来人往,不知是谁打开了收音机,声音刺刺拉拉的,是两个人在对话。
  中年人的声音响起:“那时候我在低谷期,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有梦想就要去追。”
  年轻人说:“那您的梦想是什么?”
  阮直抬起头来,深深地看向窗外。云层是白色,浮在深蓝色的天上。
  他想起了白鹭湖,在一面碧色中飞过几点洁白。还有白鹭湖上,与他初见的那个橘衫女孩。
  车窗外走过一个橘裙女孩,看不到脸,飘飘然远去。
  中年人说:“我的梦想啊,大概是——”
  阮直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手指轻轻地抠着膝上老旧的画板,愣愣地在心中呢喃:“我的梦想……是一个人。”
  年轻人问:“哈哈,那您为这个梦想坚持多久了?”
  中年人思索道:“很多年吧,你知道,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追逐到最后,都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模模糊糊的广播声中,阮直从背包里翻开一本薄薄的日历,他每天都撕去一页,已经撕了整整四本,留下空空的夹子,携带在背包里。背包塞得很满,除了颜料画笔,还有数不清的车票,轻轻一碰,便噼里啪啦地落到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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