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作者:杯中观海【完结】(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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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萍芳的眼光是尖利的,她看到陆月浓站在房间门口,第一眼便落在了手机上:“你拿了什么?”
  “他喝醉了,”陆月浓顿了顿,没什么表情地说,“硬塞的。”
  陆春城一旦喝醉,便丢了脑子多了胆子,的确是没什么事不能干。李萍芳默认了这一回答,说:“给了你就是你的,这几年小心点,不许换了。”
  “嗯。”反正贵不贵的,也大都是自己掏钱。陆月浓并非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反而是懂事太早,对物价摸得门清。
  他知道这手机多贵,自然也明白李萍芳的心疼,也明白她心疼的并非陆春城的钱包,仅是痛惜钱的浪费。这些年,她仿佛剥除了人间的爱恨,辗转于单位和住所,早出晚归,成为一台疯狂工作的机器,唯有金钱能唤起她的一点知觉。
  那会都是翻盖机,贵的也要两三千。其实陆月浓自己也不禁好奇,陆春城醉里下了血本,不晓得清醒后会不会悔青肠子。
  “你这是什么话?”陆春城却在此时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这话,抬手就揪起了李萍芳的衣领,“他想花多少钱,我给,家里的钱哪里不是我拿的,你一分钱不出,说什么屁话?”
  “你给?一个月500?你出门问问养得活谁?你还让我好好养你儿子?”李萍芳被“钱”激怒了,她攥紧了衣领,护住自己的脖子,“酒桌上花钱,赌场里撒钱,财神爷都没你大方。”
  陆月浓知道,李萍芳说得没错。不过实际上,那仅有的500块钱,也大部分落进李萍芳的口袋里。
  长久以来,陆月浓被李萍芳放任着自生自灭,闲暇时靠着自己打工,和偶尔去叔叔家吃顿便饭才得以生活。而这些,他都不曾告诉陆春城。
  所以陆春城说的,其实也没错,因为这些年,李萍芳的确没在陆月浓身上花她自己的一分钱。
  李萍芳如此反抗,陆春城显然被惹恼了,瞪圆眼睛,嗓门顿时大了几倍。口一开,就开始骂些粗鄙字句,他骂人的套路太贫乏了,颠来倒去便是用“卖”“婊”之类的字眼侮辱。
  李萍芳被骂了多年,已对陆春城这种家里霸王、出门要脸的性子了如指掌,她既不惧脸面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也不再对此付出任何情绪。
  但这次不知怎的,她犟了起来,竟露出一个近乎锋刃的眼神,咬着牙说:“你最好把我打死。”
  陆春城是最经不得威胁的性子。下一刻,李萍芳便被按在餐桌上,狠狠地打。一拳一拳,骨肉冲撞的声音,又钝又响。她仍是不屑一顾的模样,流出血液的唇颤颤巍巍地重复这句话。
  桌上的瓶瓶罐罐,随激烈的打斗纷纷滚落,连同摞在上面的广告纸一起,倾洒而下,什么超市几折礼券、人寿保险推广,花花绿绿的,一张又一张,无规则地铺在地板上。
  晃到最后,台面上的玻璃瓶也掉了下来,砰地一声,碎作无数玻璃渣子,水飞快地淌了一地,把那些广告纸浸湿。富贵竹摔得枝叶纷乱,鲜红的鱼躺在地面,挣扎着,跳动着。
  陆月浓立在门边上,给社区民警发去一则消息,回身锁了屋子。他没有拦陆春城,毕竟拦了无用,没必要逼他打更狠。
  太多时候,陆月浓会觉得他的理智像是一种无声的纵容,而李萍芳于自己而言,是无声的加害者,亦是母亲二字。
  陆月浓必须承认,他已然冷透的心里,偶尔也会复苏几丝不甘,即使她从始至终都是那样不幸,让人没道理责怪。怨怼容易发作,亲缘的本能更易作祟,两厢交缠,过于复杂。
  门关上了,声音却是不断的。陆月浓闭上眼,方才父子间的温馨,仿佛是十八年噩梦里昙花一现的错觉,从未真实地存在过。

第37章 春回
  高一分班考试后,没什么悬念的,陆月浓高分进了文科精英班。
  让陆月浓讶异的是,江倚槐最终也考入了精英班,还能继续做他的同桌。不过,等到高二开学,江倚槐被一个剧组收进深山老林,将近一个学期,陆月浓几乎就没怎么见他来过学校。
  日子却是照旧过的,江倚槐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仍旧没给自己买任何通讯设备,虽然深山老林里也确实用不到,但偶尔能遇上电话亭的时候,还是会抓住机会给陆月浓打个电话。
  在这样不咸不淡、不断不续的交流中,一晃又是一年春,已至高二下学期。
  “06-07学年春季爱心义卖”的横幅高悬在礼堂大门顶端,因风而动,红晃晃的,瞧着又喜庆又扎眼。从底下路过的学生,难免不抬头多看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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