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师长痛失挚友,无心恋战,一面嚎啕着“兄弟替你报仇”,一面率残部冲出战圈,边打边逃,天色大亮时已溃退出三四十里。
谭麒任没有追歼,因己方损失也颇沉重,就想集中兵力,一口气打下梓平县,把田琪升的老窝给端了。
其时三师与独立团正行至半途,突然接到司令部急电,命他们即刻返回梓平。
“司令这是啥意思,耍咱们玩儿呢,还是岚水已经给打回来了?”王胡子问虞师长。
“不可能啊,就算一师增援,也没这么快……”虞师长心念陡转,脸色忽然一变,“二师完了!司令要放弃岚水,他这是要弃车保帅啊!”他攥着马鞭,长筒靴在坚实的黄土地上踏了两圈,发出沉而硬的闷响,“不止是二师,一师驻地离岚水不过两三小时路程,若及时增援后仍拿不下岚水,只怕连一师也有危险。”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场仗,比我预料中还要麻烦……不,不是麻烦,是到千钧一发的时候了!”
王胡子凑过去,用胳膊拢住他的肩膀:“愁什么,不是还有我在嘛,放心,天塌下来老子给你扛着。”
虞师长因为在想心事,也没太在意,就用鞭稍在肩上一拨,转身回车,“传令,全师原地掉头,回梓平县城!”
王胡子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大衣丢在车厢里,他只穿着一身宝蓝呢料的军服,武装带扎得很紧,因而越发显得背挺、腰细、臀翘、腿长,从上到下线条流畅一气呵成,体态非常风流潇洒,不由的心猿意马起来,就跟上前,车门一拉钻了进去。
虞师长刚端起茶杯,见王胡子也挤上来,有点诧异:“你不是坐不惯车?”
“坐不惯也得坐,”王胡子在座垫上挪来挪去,直到找到个半靠半躺的舒服姿势,才算消停下来,“照你说的,估摸很快就有场恶仗要打,我得,那个啥,养精蓄锐,保存体力。”
虞师长朝他翻了个白眼。
刚进城门,又一道军情递到虞师长手中。
他扫一眼后搁在旁边,继续把手上的茶喝完,又拾过来逐字逐句看了,头往后一靠,闭上眼,语气冷淡:“余大年死了。”
王胡子一愣,顺口说:“死就死了呗——那一师呢?”
“在回梓平的路上被伏击,伤亡过半,剩下的由范武领着向南突围了。”
王胡子一拍大腿:“向南?好小子,夹着尾巴逃跑啊这是!”
虞师长捏着茶杯,脸颊白得像要通透了,“他能逃到哪去?要是没了救国军这把伞,就他那点兵力,迟早被人吃了!我估计一师二师的残部混编后还能剩个万把人,范武不会跑远的,他在观风望火呢,让我们在阵前顶着,等到时机差不多,这老混蛋还会回来捡便宜,你看着吧!”
王胡子像狼似的眦着一口白牙笑,“那就等他回来。老子抽冷子给他一枪,这个大便宜就归咱们了,万把人呢,嘿嘿。”
虞师长听了,觉得这土匪头子很有点意思——有心计,也够狠,更难得的是,看得清形势,不过,倒并非文化素质使然,更像出自一种野兽般的本能。他不动声色地道:“万把人,那也是田司令的。”
王胡子毫不忌讳:“田琪升?他现在是光棍司令啦,余矬子死了,范武跑了,老子从来就不是他的人,难道你虞师长还愿意跟着他?”
虞师长压了压嘴角,“等打赢卫民军再说吧,你当许晋的炮兵营那么好下口?据说他手上有十几门山野炮,我们虽然也有,但大多是步兵炮迫击炮,要是任凭他对着城墙猛轰,就算梓平县也顶不住几小时。”
“是有些麻烦。”王胡子为难地搓搓手,“得先想个办法,把他的炮兵营给灭了,可惜,这么大一块肥肉,要是能吃下来多好!”
“吃得下才是肥肉,吃不下就是硬骨头,要卡喉咙口的。”虞师长重新披上大衣,开门下车,“我去见一下田司令,你准备布防吧。”
王胡子愣了愣:“老子是打过县城,可从来没守过,怎么布防?”
虞师长不耐烦地答:“当初各路军剿匪时,你那寨子是怎么守住的,如今就当升级一下,不会?”
王胡子恍然大悟,“不就鸟枪换炮?早说嘛,咱当然会。”
日头偏西,虞师长站在墙头哨塔上,拿着望远镜四下巡视,见城外依旧半点动静也无,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撤回去了?不打算攻城?不可能,谭麒任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断不会轻易罢手,不吃撑到吐出来,怎么舍得撤回去。
王胡子手搭凉棚看了看,说:“从昨天夜里折腾到现在,铁打的人也该累了,估计在休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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