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眠憋了会儿,忍不住掉了滴泪。他十八岁以前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就算流落风尘,也是花魁,从没经受过这般羞辱,气到恨不能拿刀捅人,偏打不过封二爷,只能咬着被子浑身颤抖。
于是急火攻心,竟生生晕了过去。
本来还用力压制着白鹤眠的封老二眉头一蹙,慌忙翻身,把人搂在怀里仔细瞧,见他只是晕厥,才安心,继而猛地扭头,眯起眼睛往窗外看。
盈盈火光还在窗外飘摇,封二爷将白鹤眠塞进被子,起身坐上轮椅,摇着推开门。
寂静的夜里,廊下走出一道人影。
“眼线都走了?”封二爷头也不抬,从怀里掏出帕子,仔细地擦手。
“走了。”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隐藏在阴影里的男人走了出来,竟然是封三爷:“二哥,鹤眠和你……”
封老二冷嗤一声:“你以为我是你?”
“我……”
“我没碰他。”封二爷打断弟弟的话,将擦过手的帕子重新叠好,塞进口袋,“你不必担心。”
封老三神情一松。
“但他现在是我的男妻。”封二爷慢悠悠地接口,“与你无关。”
“我撕婚书的时候喝多了!”封老三猛地向前一步,咬着牙分辩,“我没想和他解除婚约,是……”
“是醉酒误事。”与封老三的急切不同,封二爷好整以暇地挡在洞房前,“你是不是还想说,等这事儿过去以后,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会风风光光地将白鹤眠娶进门?”
被戳中心事,封三爷一时哑口无言。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封二爷微微一笑,“就算我答应,白鹤眠也不会答应。”
封老二说完,施施然转身,合上门的时候,听见弟弟在门外说了句:“二哥,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他还不知道你之所以把他捧成花魁而不露面,是因为腿真的有毛病吧?”
作者有话说:
封老二的腿到底有没有问题,后面会解释的。 小牡丹:我竟然被打屁股了??????气到晕厥·jpg
第6章 听戏
回答封三爷的是沉闷的摔门声。
门后的封老二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里,他盯着床上昏睡的人,见白鹤眠没有醒的意思,便低头,将裤管一点一点卷起来。
封二爷脚踝处的皮肤在昏暗的烛火映衬下与常人无异,但从小腿开始,遍布狰狞的伤疤。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男人膝盖处的伤口深可见骨,或许是为了制服白鹤眠,使了力气,如今膝盖又开始渗血,若不是裤子的颜色深,必定被人瞧出端倪。
受伤如此之重,封二爷依旧面不改色,他先将轮椅摇到自己的房间里,再从柜子里拿出药膏,对着鲜血淋漓的伤口抹。
痛自然是痛的,但封二爷一声不吭,只面色发青,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缓过神,在黑暗中无声地喘息,继而摇着轮椅回到了洞房里。
白鹤眠还在昏睡,一小缕头发压在脸颊和枕头之间,发梢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封二爷目不转睛地看着,片刻,伸出手,将那一小撮头发拨开,手指竟比第一次拿枪时还要抖,像是怕碰到白鹤眠的脸颊,又像是克制不住地想要抚摸他的嘴唇。
然而最后,一切归于沉寂,封二爷吹熄了床头的红烛,摇着轮椅离开了洞房。
*
戏剧学院的学生们公演《孔雀东南飞》,占了城东梨园的地盘。
正午时分,扮演兰芝的女主角坐在木箱上化妆,她手里拿着面小镜子,左摇右晃。
女主角生得漂亮,旁边围着一圈随时准备献殷勤的男学生。
扮演焦母的女同学已经上好了妆,一副老态,看不惯“兰芝”的德行,在旁边冷嘲热讽:“哟,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是准备傍上大款做富太太呢,还是去舞厅当小姐呀?”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兰芝”瞬间蹙起了眉,但她不分辩,却拿着来看表演的嘉宾名册笑:“今天封二爷娶的那个男妻要来呢,位置真好。说起来……他嫁人前当了花魁?他不就是你口中那个‘傍上大款做富太太’又‘去舞厅当小姐’的典型吗!”
“焦母”一下子跳起来:“你胡说些什么?”
再无知的学生也不敢拿封家人开玩笑,哪怕封二爷娶的是自己的弟媳,哪怕白少爷当过花魁,也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拿他们当谈资。
“焦母”被“兰芝”三言两语说晕了头,揪着台词本恼火地钻进了戏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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