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几毛钱?”
肖珩说话没带任何脏字,但气势摆在那里。
刷礼物的那位大爷感觉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大爷。
肖珩说完,又问陆延:“还播吗。”
陆延摇摇头说:“下吧。”
肖珩用夹着烟的那只手去点关闭直播。
手机屏幕回到直播大厅页面。
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肖珩手里那根烟的烟雾顺着往上飘,一直飘到他鼻尖,陆延烟瘾也泛上来。
肖珩会意,他站在陆延面前看着他说:“没了,这是最后一根。”
陆延去摸自己口袋,也是空的,只摸到一个打火机。
他烟瘾其实不重,之前为了保护嗓子萌生过戒烟的想法,虽然他这嗓子在以前玩吉他那会儿怎么抽烟都没什么事。
只是乐队解散之后事情实在太多。
——四年前从医生嘴里听到他可能弹不了吉他之后,接踵而至的整整大半年的空白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四年后,以主唱的身份继续组乐队,乐队濒临解散又是另一个低谷。
陆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可能只是需要一口烟。
他一只手搭在肖珩手腕上,将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他指腹摸到肖珩突起的那块腕骨,然后陆延身体前倾,靠过去,就着的他的手轻吸一口。
那根烟上滤嘴微湿。
是刚才肖珩被咬在嘴里的地方。
等陆延把那口烟吐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事,他松开手,心想该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我……我弟弟以前是个很牛逼的吉他手。”
第34章
肖珩手里那根烟明明还剩大半截, 却无端地觉得夹着烟的指腹隐隐发烫。
陆延忽然抓住他的手凑上来抽烟的那一刻, 他能清楚地看到陆延高挺的鼻梁, 低垂的眼,以及睫毛煽动时、覆在眼底投成的那片阴影。
陆延说完,喉结动了一下。
然后又说:“不光牛逼, 还特别帅。”
陆延这话说得很明显,简直就是“我有个朋友”的第二种版本。
陆延:“我弟弟,舞台王者, 吉他天才——”
这人没完了还。
肖珩打断道:“吹到这就行了。”
陆延话题止住, 他沉默一会儿,舌尖还残留刚才那股烟味。
有点干。
他不自觉地用舌尖去舔下嘴唇, 在这种窒息的干燥里,他开口说:“你知道霁州吗。”
肖珩刚才看过他身份证。
霁州。
他不知道, 但很明显,那个拍身份证都能染发戴耳环的地方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你刚来那会儿是不是感觉下城区挺破的?”陆延目光放远, 盯着面前那堵空白的墙说,“可对我来说——下城区真他妈是个好地方。”
陆延闭上眼,眼前仍然能浮现出霁州混乱又萧条的街道, 走两步就是一个污水坑。
爷爷去世后, 他被接到远房亲戚家——没人愿意白养一个孩子,那位和善的老人也明白,所以老人临终前把辛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那点积蓄包在一块洗到发黄的白布里,颤巍巍地交到亲戚手上。
葬礼刚过,陆延被一位陌生女人领着坐上开往霁州的火车。
霁州的天没几天是晴的, 毫无秩序可言,满大街都是地痞流氓,疯起来不要命,出了事谁也不敢管。
谁谁谁走在路上被人捅了几刀这种压根算不上什么新闻。
刚上初中,他开始逃课,打架。他也不愿意呆在那个所谓的“亲戚”家里。
环境是很可怕的一种东西。
——在那种地方,你不动手,就只有被别人打的份。
这种感觉就像有无数双手抓着他,抓着他往下拽。
“所以我……我弟弟在道上混了一段时间,”陆延说,“不良少年你知道吧,就那种。”
陆延又强调:“那会儿他打架还挺厉害的。”
肖珩看他一眼,没说话。
见他不相信,陆延继续强调:“是真的厉害。横空出世,打出一片天。”
要把陆延嘴里那个靠拳头打出一片天的不良少年,和被打飞两米远的怂狗联系在一起着实有些困难。
“知道了,”肖珩说,“厉害。”
陆延那时候确实厉害,混了一段时间,学校里没人再敢招惹他。
但那种状态并不好受,压抑、迷茫……种种情绪不断挣扎碰撞。
终于有一天,挣破了一道口。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深夜。
他从亲戚家出来,在街上乱晃,刚打完架,身上挂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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