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追上苏夏,怕她受伤,电缆井周围无人看管。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苏夏刚躲进一间小屋,惊扰了地上睡觉的小男孩。
他们大眼瞪小眼,像两头年幼的小shòu,摆出了来自本能的戒备,警惕,就那么呆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浓烟无孔不入,将整个屋子笼罩在里面。
“哥哥,房间里起火了,好多烟。”
“不要怕。”
“给你蚂蚱,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我的蚂蚱——”
“快扔掉!”
“蚂蚱被火烧了,没有了。”
“出去以后我再编一个给你。”
“呜呜……哥哥……你的腿流血了……怎么办……”
“不要紧。”
“……”
“咳咳……哥哥……救命……”
“扫把星,你害了你的母亲,你的爷爷,还害了朋友,同学,你会给身边的所有人都带来厄运,为什么还要活着?”
“她为什么不醒?”
“沈太太目前的状态是自我意识的一种保护,她本人不想醒过来,也可以说是在逃避现实。”
“恕我直言,沈太太是否在之前收到过什么刺激?”
“人往往会在承受不了的时候选择将自己封闭起来。”
沈肆的眉间有深刻的皱纹,苏夏昏睡后,他就没合眼,眼底虽充斥着红血丝,却并不见丝毫疲意,似乎他是一座山,压不倒。
而事实上,沈肆已经濒临崩塌的边缘。
他挥手,医生转身离开。
房内静谧,暖色的窗帘随着大风,胡乱飞舞,外面yīn云密布,天气恶劣。
沈肆俯身,手摸了摸苏夏的脸庞,触手一片温热,仿佛这个温度是最好的定心丸,他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慌乱无措。
门外传来王义的声音,“大少爷,程老先生来了。”
王义等不到任何回应,这结果在意料之中,这时候,大少爷的qíng绪一定很差,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他出去,对着等在那里的程父说,“程老先生,大少奶奶还在昏迷之中,大少爷现在一心照顾她,不过问别的事。”
程父皱眉,知道多说无益,他沉重的叹气。
女儿怀有身孕,昨晚又失踪了,但从得到的信息得知,她没出城,却找不到她的行踪。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隐形了。
程父忧心忡忡,希望苏夏出事,跟玉穗没有关系,他更希望玉穗的突然不知去向,不是沈肆做的。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异常难办。
程父离开后,王义跟周三jiāo换了一个眼色,均都沉默不悟。
好一会儿,周三先开口,他闷不住,“你说,天煞孤星是什么东西?那种命真的存在吗?”
王义蹦出俩个字,“迷信。”
周三摸了摸下巴,“那为什么大家都信?”
“大家?”王义瞥一眼身边的黑人,“你信吗?”
周三摇头,“我们那边没听过。”
王义话都没说,直接甩了一个“那不就得了”的眼神。
他看了看房门,之间打听过苏夏,关于她给亲朋好友带来厄运,甚至将其克死的资料不少,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主要看个人。
苏夏常年受到周围人的言论和躲避,家人都不例外,她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只有自己清楚,估计她是很难从过去的那段yīn影里走出来了。
被迫清醒,太残酷了。
程父去找沈峰,开门见山道,“老沈,我公司这边有两笔资金出了点问题,你看能不能……”
沈峰面有难处,“老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喝了口茶,不快不慢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肆儿掌权,我除了拿点死工资,其他事都不管了。”
程父的脸变了变,儿子不过问,老子不管,看来他们程家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几瞬后,沈峰沉吟道,“老程,你看这样行不,要不我帮你问问肆儿,他跟你家玉穗关系不错。”
程父实话实说,“我刚从他那边过来。”
关系不错?真能睁眼说瞎话,你儿子根本就不待见我女儿。
沈峰哦了一声,仅仅只有一个字,就意味深长。
几十年的jiāoqíng,此时俩人都无话可说,人心毕竟还隔着一层肚皮,里面藏着什么,是黑是白,都是看不见的。
程父接到秘书的电话,客套的说了两句就起身告辞。
往后,沈程俩家的关系不比从前了。
沈峰来回踱步,他去了沈肆那边,在楼底下碰到田箐桦跟沈穆锌,三人打了个照面。
田箐桦似是刚从某场宴会,或者是老姐妹的聚会上下来,她的妆容衣着端庄贵气,越发称出沈穆锌的失常,掩藏不住的焦虑。
沈峰拉住田箐桦,落后几步问,“最近过的怎么样?”
“不劳你挂心。”田箐桦的语气冷淡,言辞直白尖锐,“老沈,你自己鬼迷心窍,别想在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身形一顿,沈峰笑着摇头,“你可真是越老越没人qíng味。”
他不理会田箐桦听到“老”字的怒然,“想当初你那公司差点破产,还不是我,拉了你一把,箐桦啊,做人要讲知恩图报。”
“得了吧,就那件事,被你拿来说了几十年。”田箐桦嘲讽,“别搞的你有多高尚一样,这些年我帮过你的次数还少吗?”
沈峰自顾自的说,“在那点上面,你儿子做的比你好多了。”
田箐桦脸色大变,“沈峰,你什么意思?”
沈峰弹弹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的说,“我能有什么意思,是你多想了,箐桦,穆锌怎么也做了我二十多年的儿子,以后还得是,你说是吗?”
他径自往前走,甩下田箐桦,追上沈穆锌。
田箐桦怕沈峰跟儿子说什么,硬是丢了贵妇形象,火急火燎的过去。
三人一言不发的进去电梯。
沈穆锌始终垂搭着眼帘,没有人可以窥探那里面的东西。
田箐桦对着电梯门拢了拢耳边的几缕发丝,关于苏夏的事她听说了,当时没觉得稀奇,她也不是才知道对方是个扫把星。
光害别人,自己还一副无辜姿态。
沈肆把那么个人留在身边,早晚要自食其果。
田箐桦蹙了一下柳叶眉,她一点都不想来,沈肆那人薄qíng寡义,压根就不把他们母子俩放在眼里,来了也是受人冷眼。
偏偏儿子不争气,非要过来,田箐桦又担心他跟沈肆起冲突,这才急忙丢下应酬。
电梯门打开,沈穆锌率先出去,田箐桦跟沈峰互看一眼,很难看出他们做了半辈子的夫妻两口子。
不出意外,三人被据在门外。
田箐桦看向沈峰,那眼神里面透露的尽是讽刺,仿佛在说“你们父子俩的感qíng不是很好吗?怎么,连你也不见?”
沈峰面上挂不住,他伸手敲门,“肆儿,小夏的qíng况怎么样?”
房里没有动静。
没有去关注沈峰跟田箐桦的僵持,沈穆锌立在原地,他环顾整个客厅,没有放过任何细节,这里的每一处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地上有一块瑜伽垫,水杯是一对的,花瓶里的鲜花没有凋零,沙发上放着俩个靠枕,一蓝一粉……
沈穆锌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蛰到了,有些刺痛,他收回视线,克制住自己,没有再去寻找那个女人生活的痕迹。
“一个个的怎么都来了,杵这儿gān什么?”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响,伴随老爷子的话语声,他也来了。
老爷子人虽然不问世事了,但他对外面的动向都了如指掌,苏夏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他想不知道都难。
田箐桦跟沈峰敛去神色,“爸。”
沈穆锌转头,开口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嗯道,“都回去吧,忙自己的事去,别在这里待着了。”
沈峰皱眉,“爸……”
老爷子一瞪,“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回去!”
沈峰绷着脸走了。
田箐桦没走,因为儿子是不肯离开的,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清楚,不亲眼见苏夏一面,儿子绝不可能罢手。
老爷子的目光落在沈穆锌身上,又挪开了,他敲敲拐杖,“王义,把门踢开。”
王义一脸呆愣,“啊?”
一旁的周三抿嘴,幸灾乐祸,踹大少爷的房门,这不是找死吗?
“啊什么?”老爷子没好气的说,“你耳朵也聋了?”
王义咽口水,“老爷子,大少爷那边……”
老爷子翻白眼,“是我的意思。”
有了这张免死金牌,王义抬脚,门忽然就从里面打开了,沈肆的身影出现,正巧撞到王义准备踹门的一幕。
一抖,王义赶紧把脚放下来,后退两步,身子紧绷着,胆战心惊。
老爷子看他怕孙子那样,忍不住摇头,“是我叫他那么做的。”
王义感激涕零。
沈肆周身气息冰冷,尤其是看到沈穆锌之后,他无声的表达厌恶,对着老爷子的时候才稍稍有所好转,“爷爷。”
老爷子奇怪的看后面,“小夏呢?”平时很有礼貌的一孩子,怎么也没出来打招呼。
沈肆的薄唇抿紧,“没有醒。”
老爷子还没说话,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充满焦急,裹着愤怒和担忧,“什么叫没有醒?她怎么了?”
田箐桦离儿子最近,他突然出声,还那么激动,她吓的不轻,“穆锌也是担心小夏。”
沈肆面无表qíng的看田箐桦一眼,田箐桦后背一阵发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无比,要不是为了儿子,她早走了,何必看人脸色。
就在这时,沈穆锌猝然跑进房里,拦都拦不住。
chuáng上的女人闭着双眼,双手放在俩侧,像是睡着了,在做什么噩梦,她的眉心拧的很紧,浅色的唇也抿在一起,整个人都显得那么恐慌,仿佛随时都会惊叫出来,泪流满脸。
沈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没有温度,冷的让人打哆嗦,“出去。”
沈穆锌没动,像是定住了,他的语气格外的yīn冷,“沈肆,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沈肆的眉头打结,那层yīn影极为深重。
田箐桦看见了,心惊ròu跳,她连忙过去拉沈穆锌,劝说道,“让小夏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
沈穆锌仍然不动分毫,他死死的望着苏夏,最后还是王义跟周三出手,局面才没有恶化下去,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房里少了俩人,安静了不少。
老爷子望着孙媳妇,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命不好,吃了很多苦,嫁进我们沈家,也没享到什么福。”
沈肆低着头,目光里只有chuáng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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