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把柏海当成家,是他不合时宜的幻觉,现在当然不会也不敢了。
祁遇白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隔了两秒就将车子发动,以最快速度往城里开,径直开回了柏海。
车停到车位上,林南不肯下车。
“我说的是自己家。祁总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就打车回去。”
“不用收拾东西吗?”祁遇白冷下声音问。
他说得没错。自己在公寓里留下那么多乱糟糟的东西,总该帮他清理干净的。厨房里、书房中、客厅里,到处是自己一厢情愿为这个“家”添置的用不上的物件。还有阳台上那盆富贵竹,那么平凡庸俗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瞧得上眼呢,自己早该想到的。
都扔掉吧,祁遇白不会舍不得,自己也不该再舍不得了。
林南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跟在祁遇白身后上了楼,心里早将这一次当成最后一次踏入柏海公寓。
公寓的电梯一向都干净无尘,楼梯间的黑曜纹瓷砖也被保洁擦得锃亮。即便是一梯一户,祁遇白也总是让他关着大门,不像其他人那样在门口摆上鞋架。
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默背着密码独自走到门口,心里那份忐忑不安直到看见祁遇白为自己准备的拖鞋时才好了一些。当时祁遇白一个人在房间里睡着了,被自己吵醒了没生什么大气,只拉着自己陪他睡觉。
林南没有告诉过祁遇白,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一开始总是很难睡着,心脏不听话似的疯狂鼓噪,身体却需要持续保持僵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祁遇白抱得不舒服。很多次后才慢慢好起来,到后来一贴着温暖的胸膛林南就几乎昏昏欲睡了,安全感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流淌进去,流进血液充盈心脏,效果立竿见影。
想起这些,双腿还没迈进门内,林南就已经后悔了。
他不敢往里走,害怕自己舍不得离开。屋里的一切都打着眼前这个人的烙印,水冲不净,布擦不掉,像火一样燎着他脆弱不堪的神经。
祁遇白见他不动,伸手将他拽进了屋,再不像以前那样绅士。
“今晚你就在这儿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祁遇白回过身望着伫立在门口的林南,没立刻开灯。
林南心想,自己应该感激祁遇白的仁慈吗?宽限了一晚的时间,没有让他马上滚开。
身上的湿衣服贴着皮肤叫人不太舒服,鼻子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已经不通气了,大概是淋雨着了凉。
“谢谢祁总。”林南垂着眼说,“我睡沙发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怪,鼻音太重。
“去床上睡,洗个澡。”祁遇白语气很生硬,黑暗里瞧不清他的表情。话说完没多久,他就转身进了书房,连门也关得严严的,像是多看一秒林南都心烦。
林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对眸子错也不错地看着书房的门,耳边听着这个房里的动静——其实什么动静也没有,手心被坚硬的指甲扎得生疼,终于还是慢慢松开,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玄关打开了客厅所有的灯,然后才拿上自己当时从家里带来的那套睡衣毛巾进了浴室。
祁遇白给他买的东西他不打算再碰了。
洗完了澡出来,书房的门缝下漏出灯光,也许是祁遇白在工作,林南更愿意这样想。
他原本是打算今晚好好盘点跟计划一下打包的事情,明天尽快搬走。也不想惊动经纪人跟何珊,免得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人给瞧见了。
可他刚刚在浴室时头痛得很,里面像灌了雨水进去一样混沌,偶尔还有一点机器尖锐的蜂鸣声响起,迫使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扶着墙静止一会儿才能好一些。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冻病了。在外面冷热交替太厉害,人又淋了雨,衣服裹在身上那么长时间没有换,不狠狠发一场烧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整理的安排就只能往后延,何况也不能打扰到祁遇白,毕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真的在工作,不是烦自己。明天吧,明天一早,最晚也不超过十点,自己一定能整理好所有的东西,将这段时间在柏海生活的痕迹全部抹去。
只是房里的一切易于抹掉,心里的又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林南现在不敢去想。从遇见他的第一天开始倾心于对方,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来爱慕他、渴求他,原以为还要继续下去,今天却被人喝止。林南不知道自己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去淡忘他、远离他。
也许要比过去花掉更长的时间,一倍,两倍,或者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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