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猫球球很小声地在后座说,“要不要去医院……”
“不去。”班长不屑地说,“就她那样还想把我打进医院?你去不去啊?”
“……我也不想去。”
虽然他们说话声音很小,但白鹿原还是听到了。现在白鹿原觉得脑子嗡嗡的,那只小野兽又跑出来了,跑得远远的,冷冷地看着他,挠着他的胸膛,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班长突然就不说话了。她本来挺高兴的,毕竟架打赢了,但是——此刻她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前面,看着白鹿原坐在主驾驶座位上,后视镜里的面容比最可怕的夜色还要阴沉。
猫球球小声问:“怎么了……”
“嘘……”她紧张地说,“你听到这个声音没?就是这个擦擦的声……对,嘘。”
猫球球把窗户旋开,果然听到了那个声音——其实不用听了,他看也看出来了。此刻白鹿原的车就像飞奔的火箭,在城中大道上毫无阻拦地狂奔突进,风从窗外刮进来,疼得像刀片那么快。
嗵地一下,他们骤然拐了个弯。班长一下子就被摔到座位上去了,天旋地转——猫球球拉住了车把手,所以没歪,可他也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他在飙车……”猫球球艰难地说。
“你看那个声音……”班长脸色惨白地说,“那个声音是刹车板吱吱的声音……他踩着刹车在往前开!这是最危险的开法!而且刚才那个拐弯,他没打转向灯——”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迎面直接飞过来一辆车,不对是他们照着那辆车飞过去,就像电影一样,白鹿原面不改色心不跳,方向盘飞快地一打,他们瞬间就移到了马路对面去,再直直越过了那辆车。
“我只知道这样开要出事的!——”
然后,他们都没来得及继续享受这种漂移的待遇,咔啦——一声,车子以方圆十里都听得到的刹车声停了下来。
“下车。”白鹿原冷漠地说。
班长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车已经停到了省委公安部门的家属大院门口。
她本来还想嚎一句:“可我根本就没带钥匙啊——”就被白鹿原散发出来的低气压给吓到了——几乎是夹着裙摆,她哆哆嗦嗦地给猫球球使了个眼色,毫不犹豫地逃了。
车内瞬间一片寂静。
白鹿原在后视镜里注视着猫球球。他还是仰着头,眼神又倔强又顽强,就像一只真正的小野猫那样……可那只脖颈仰得高高的,又瘦又长,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色泽,无端带着一点委屈的、让人心生欲望的味道。
白鹿原盯着那只脖颈盯了半晌,突然就猛一下把发动机点燃,一个转向,再次在大路上猛烈地开了起来。
猫球球本来要说些什么,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停下了。外面的路灯一个个还是过得那么快,但白鹿原再也没有飙车飙得那么吓人了。
猫球球现在还无法知道,一部车对于一个男人的意义。一只好的发动机安在车上,点上火,它瞬间就充满了力量,斗志昂阳,满怀壮烈的喷着火的气息朝前冲去。框框女频的作者们总会写“软到在他满怀男性气息的怀中”,男作者也会写女主角“嘤咛一声瘫软在他的男性气息里”,但男性气息是什么呢?你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
其实那就是发动机的气息。主调是机油,前香是火油燃烧的碳味和氧,氢——碳就是生命,氧就是天地,氢就是生命的动力。H,H。H构成了生命。经过熊熊的燃烧,一场前进以后,他们最后会剩下浓郁的汗味,那是修理工趴在千斤顶下用爱去摸索他的发动机的味道。
男人的一生就是一部不断前行的车,当他们手握发动机,就好像手握自己的小弟弟。那一刻,带着自己的小野兽喷跑在大道上,纵然黑夜降临,可生命志得意满,一切尽在掌握,若有人敢来挡了他们通往命中注定的幸福之路,就轰轰烈烈地轧过去。所谓千里奔波,沥血断剑,对天撸炮,一往无前。
猫球球是个少年。少年是属于对着夕阳奔跑的,他们要么还在摸索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发动机和坐在自己车里的人的路上,要么便蓄谋着跑出教室,拉起走廊上某个少女或者少男,携带着砖头或者iPhone一道奔走天涯。
“下去。”不知什么时候,白鹿原终于把车停了下来。夜色已经黑透了,他们在学校旧教工宿舍的小院儿外停下来,外面连一盏路灯都没亮。
猫球球有些迟疑,可白鹿原瞬间就丢过去一把钥匙,带着一点酒气,鼻音沉沉地:“自己去开门,洗了就睡,我还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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