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彦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震惊,那个流浪汉一样邋遢的男人,满身的污垢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但那个轮廓不会变,那种眼神不会错,这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程华。
他们在路灯下对视了良久,直到程华叫出那声“小七”为止,可程七彦什么也没说,他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压制住激动的心情,把人带回了家。
打开家门,程七彦看了男人一眼,没有丝毫情绪的流露,他说:“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样子,你先去洗个澡,一切等你出来我们再说。”
程华欲言又止,进浴室前回头看了一眼。
他好不容易才从美国逃回来,弄得现在这副样子。小七应该一时无法接受自己这个失踪十几年又突然出现的父亲吧,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这是小七的家么?难道他没和他在一起?程华站在浴室,各种不安的疑虑在心内环绕。
程七彦在客厅等待男人出来,刚才的镇定已经不见了踪影,谭玉染不在家,他有些慌神的拿起电话,可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响雷,仿佛连窗户都震动了,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复又将电话放下,整个人烦躁而又无措。
此时,程华已经洗完澡站在了客厅入口的台阶上,程七彦一看见他便停下了漫无目的的踱步。
程华洗去了满身污垢,整个人焕然一新,可以说从刚才的流浪汉落魄形象脱胎换骨了。
因为身材差不多,所以程七彦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很合体,之前凌乱的头发洗干净后整齐梳到脑后,鬓角隐约可见几丝白发,但人却不显老态,反而透出中年男人特有的韵味,眼角上浅浅的鱼尾纹让他看起来更加充满一种富有阅历的沧桑感,应该是遗传基因的关系吧,程七彦的长相和程华有七分相似,同样俊逸非常的外表,但程华则显得很儒雅,极富书卷气息,少了程七彦那种对世事的漠然与冷淡。
记忆中,他是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他为人正直善良,重视家庭,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程华决定去做战地医生时,程七彦才16岁,但心智成熟的少年已经从父亲那里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如今,他已经成长为了一个九岁女孩儿的父亲。
程七彦走到程华面前,将那个有些生疏的称呼脱口而出,“爸……”
百般滋味都被这声久违的呼唤牵扯出来了,千头万绪齐聚心头,又一下烟消云散。程七彦相信,父亲失踪这么多年,其中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父子二人在阔别多年后终于又再次重逢,那份亲情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散,反而在父子亲情外更增添了一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互相理解。
“爸,你坐。”
“好。”
程华坐在了沙发上,程七彦单膝跪在他的身边,“爸,这些年你过的好吗,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过的好吗?这个问题如此难以回答,一句好或不好就能概括十多年的光阴,叫人怎么去选择呢。
程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已经不必言说,程七彦为父亲点上一根烟,也许是太久没有抽的缘故,程华呛咳不止,咳的眼眶发红。
程七彦给程华倒来一杯水,程华紧紧攥着杯子,心中思虑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七彦,不断权衡,再三的犹豫着。
程七彦知道父亲一定是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他静静的等待,而外面的雷雨声已经把所有的不安都覆盖了。
终于,程华鼓起勇气看向儿子,他决定把一切说出来,如果再犹豫不决,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可程华正欲开口,客厅的门却突然被推开,谭玉染身穿一套灰色的暗纹西服走进来,硬朗的衣服面料上面还有颗颗雨水滴落,他刚在酒店见完洛克才开车回来的。
他换完鞋子才抬头看见除了程七彦外,客厅还多了一个人。
三道视线碰撞在一起,程七彦有些紧张,外带点尴尬,他该怎样介绍这两人呢?
可是,父亲的反应却令他感到诧异——程华在第一眼看见谭玉染时,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他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在谭玉染朝这边看过来时,震惊转化为了惶恐和难以磨灭的恨意!
“砰”的一声,玻璃摔碎的声音响起,是程华手中的杯子掉落在了地上,水和碎片溅了一地。
空气好像凝结在了一起,三个人以不同的神情立在自己的方位,而外面的雷电却响彻天地。
忽然,谭玉染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看着程华,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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