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星拧着眉毛,一手按着腹部,装得跟真的一样,说:“没事儿,不太疼。”
王超要扶他:“起来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谢竹星道:“不用,缓一下就好了。”
王超嘴里念叨着“你行不行啊”,在旁边蹲下,眼巴巴的等他缓好。
谢竹星一边“缓”,一边又说:“谁跟你说我脾破了?是不是刘聪明?别听他瞎扯,没那么严重。”
王超道:“我知道没破,脾挫伤不也挺严重的吗?我都问过我二哥了。”又讪讪道,“你别怨我大哥,他就是护我的短,练过几年散打,现在也参加业余赛,老是动起手就没个轻重,别说揍你了,揍我他都控制不住他寄己。”
谢竹星一愣,道:“谁跟你说是你大哥揍我了?”
王超也是一愣:“难道不是?不是说他叫你一个人去见他,然后你就进了急诊?”
谢竹星没成想还有这误会,道:“你哥是叫我过去,还叫我陪他打拳,可他没动真格的,他就是问问咱们俩什么情况,他知道咱俩吵架了,以为是为了那个好莱坞的片约,所以才找我,跟我说你不懂事儿,叫我别跟你一般见识。”
王超:“……”这啥玩意儿?这也是亲哥?得,还是一天打三顿吧。
他又问:“不是他揍的,那你是怎么受的伤?”
谢竹星不是太好意思提这事儿,略羞惭:“那个……我那天感冒了,一直就头晕,和你哥打完拳,离开拳馆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当时也没撞着头,我就觉得没事儿,你哥还叮嘱我好几遍得去检查一下,是我没听他的,拖了一天,到拍广告的时候才不行了。”
王超:“……靠。”
这么丢人的事,谢竹星也不想多说,顺势道:“你哥还跟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儿,他说你小时候特别可爱,长得好看,胖嘟嘟的,嘴还甜,谁看见谁待见。”
王超呸道:“听他瞎扯,待见还天天揍我?”
谢竹星道:“你们爸妈那时候忙,顾不上管你,你就比别的小孩儿都淘气,你哥也就是个中学生,看你不听话,怕你不学好,没办法就只能揍,揍着揍着就习惯了。”
王超气愤道:“他是习惯了!问过我吗!”
谢竹星想,要是没习惯,怎么每次一挨揍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活脱脱一个抖M。
那天王齐和他谈了很多,远比他现在说给王超听的要多。
有些他以前就知道,比如王超对着别人咋咋呼呼,一看见长辈或老师就乖得出奇,比如王超不说谎话,不爱背后说别人的私事,再比如王超看起来张牙舞爪无比嚣张,内里究竟有多不自信。
还有一些,他不知道,以前也从来没想到。
他和王超认识两年多,没发展成男男关系的时候就已经形影不离,太清楚这人说话有多难听了,就跟打从娘胎出来忘了带脑子,只把嘴带出来了一样。
他一直就没明白,一个出身优渥、接受过良好教育、家教很严格、心眼儿也不坏的成年人,怎么就能嘴贱成这样?
直到王齐对他说起旧时旧事,才给了他一个答案。
王超小时候还住在哈尔滨那几年,淘气归淘气,但是嘴甜得很,每天从幼儿园回家都戴着小红花,邻居家阿姨现在提起他来都说再没见过比他还会说话的小孩儿,他还大方,会把玩具零食和其他小孩儿分享,小朋友也都喜欢和他玩儿。后来他上小学,就来了北京,因为说不好普通话,一张嘴就东北大碴子味儿,被他的新同学笑话是唱二人转的,下课几个男生还把他堵在楼道里非让他学赵本山,之后他有半个学期在学校都没怎么说过话,后来就被班里的小集体孤立了,没有人和他玩儿,他又想用以前的办法交朋友,请同学吃糖,把玩具借给同学,结果有些吃了糖的同学每天都管他要糖,借了玩具同学要么不还,要么就玩坏了才还他,背后还要和其他班的同学说自己班里有个傻缺冤大头。他那时候小,可慢慢也就明白了,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谁对他好才请谁吃糖,谁和他玩儿,他就让谁玩儿他的玩具。讽刺的是,他很快就成了班里最受欢迎的人,没有之一。后来他长大了,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每一拨都不一样,每一拨又没有太大的区别。小时候那一拨,觉得哄他就有糖有玩具,大了这一拨,认为哄他就能得到名和利。
他不听话,有时候惹些小麻烦,都是被他哥揍一顿就能过去的小麻烦,从没在家里的荫庇下做过违反法律、罔顾道德的事,可他的存在就是原罪,即便什么都没做过,也逃不过暗处蠢蠢欲动的攀附和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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