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关棋最近话少了,眼神多了,我很多时候看他都发现他在看我,也不说话,对上我的眼神,就笑一下。
“关亮怎么样啊?”我问。
“还是那样,今天在医院,晕倒了。”他抽烟“他就是不听话,叫他别乱跑。”
“手术时间定了么?”
“嗯。”他看我“下周一。”
“噢。”我也想抽烟,可能眼神从他烟盒上飘过了,他很有默契地递过来一根七星,我叼在嘴上,他手把着打火机伸过来。“抽烟没事儿吧?”我犹疑了一下,问。
“没事儿。”他笑着说。
“你怎么不去医院陪你弟?”这阵子他下班几乎就是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他怕我跑了。我跟那罐可乐似的,落了灰,也是救命稻草。
“他也不总需要人陪,医院也有探视时间。”他抽烟,又瞅我,过会儿说“孟骁……”他欲言又止。
“嗯?”
“有什么事儿,我能帮你的,吱一声。”
他这话,让我轻微震动了一下,其实我想想,我长这么大,很少跟人说我在想什么,我想不开的,都自己消化了,有时,也想找人说点啥,可这人找不到,我也在很多事情上拿不定主意过,比如我想过高中毕业考大学,可我没跟孟昭商量,我估计他在我当初上了高中时就已经愤怒到极点了;比如我想过跟一个朋友去外地干点儿啥,我也没跟孟昭商量,他时不时地说他得随时找到我他才踏实,我就让他踏实了……诸如此类。
关棋仍旧很关切地看着我,虽然我知道他对我的关注和关心是建立在我要给他弟弟捐肝的基础上,可是他给我的感觉不坏,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起码我真切地感到有人在在意我和我在想什么。
我把自己和孟昭最近的事儿跟他说了,他很配合地让我讲完了我想讲的东西。我不知道以他的经历和身份,对我们哥俩儿这一出得怎么看,但好在,我在他眼里没有发现鄙视之类的东西。
他在发表他的意见前还问我“你想听听我的想法么?”
我点点头。
他说“我想你哥对这个事儿这么不以为然,跟他生存的环境有关,他可能觉得性这个东西是一种生存手段,没有多么神圣和高尚,比起救命什么的,就更不用考虑了。你和我一样,是在相对正统的环境里生活的,所以,对这一点很难接受。”
“如果你是孟昭,你也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他摇头“因为我不是他。”他笑。
“噢。”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这个,不能改变。没有原则的人,就没有自我了。你哥也一样,他应该也有自己的原则。”
我高兴听到他这么说。我可能笑了吧,关棋也跟着笑起来“你知道吗孟骁,我特别喜欢看到你笑。”
“为啥?”
“物以稀为贵吧。”
关棋掏出一个手机,递给我。我说不要不要。他说这是客户给的样机,你那个不是摔坏了么。我说我不要,他说,你的卡我塞在里面了。客户样机,也不花钱,也不一定好用,我真的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
我说我没什么电话好打。
他说,我也想打电话能找到你。说实话,这一天,我还有点担心你,又找不到你。这手机在我抽屉里放了好久了。方便联系,好吧?
他拉过我的手,把手机放在上面。
我看着那个比我原来手机好了N倍的新手机,触屏的还是,我说“我不会用。”
他说“我教你。”
我给孟昭打了个电话,他阴阳怪气,说你干吗哪。
我说我吃饭呢。
他说,吃什么呢。
我说羊肉泡馍。
他夸张地说,这么奢侈啊。你什么时候发工资啊?
我说我辞了工作了。
就为了躲我啊?
我说是啊。
你脑袋进水了吧,孟骁!
你脑袋被门挤了吧,孟昭!
小崽子,你甭来劲,找死。
你没事儿了吧?
啥?
你那事儿真的搞定了?
当然,我是谁。
我过两天要出远门。
不许去!
我已经定好了,下周一,两周左右我就回来。
干嘛去?
你别管。
你翅膀硬了是吧?我说不许去!
孟昭……
干吗干吗?
我真的能为你不要命。
他有一会儿无声无息,然后在电话里切了一声。
第11章
终于是手术的这天到来了。我光着身子穿上手术服,躺在手术车,被推向手术室的时侯,才越来越心惊和害怕。其实我是很害怕医院这个地方的,这是个我这辈子下辈子永远永远能少来就少来的地儿,连闻这儿的味儿我都觉得恐怖。我闭着眼睛,被推着,然后我听见有人跟我说话“孟骁,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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